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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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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箏別過頭去,表示她的不以為然。 秦遙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但兩個孩子,生活總是沒有著落,我們因為形貌出眾,被戲班子選中,去了瀟林徽班,學起了戲曲,便在那時,遇到了箏。」他們兄弟倆都不稱秦箏為妹,而直呼其名,顯得極是親密。 瀟林徽班是至今仍名頭很響的戲班子,出入于王公貴族的府宇,以花調出名,左鳳堂也略有耳聞。 「那一年,二弟約莫十歲,我十三歲,箏九歲。」秦遙的語氣顯得很是傷感,但神色卻顯得很是幸福,「我們過得很好,有過一段很開心的日子,雖然——」他似是無奈地看著秦箏和秦倦,「他們常常爭吵,有一點小事就吵,二弟脾氣並不是不好,箏也不是無理取鬧的孩子,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那麼容易對彼此動怒,但總還是玩得很開心。直到有一天——」他頓了一下,改了話題:「我們是不是很美?」 這句話由別人來問,必定被人當成瘋子,但由秦遙來問,卻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左鳳堂已聽得一愣一愣,突然聽他這麼一問,連想也未想:「當然,你們都很美。」他在心裡加了一句,老天造其他人,根本就是替你們三個做墊腳石。 「你若看得再久些,就會發現,雖然我和二弟長著同一張臉,但他瞧起來和我完全不同,他是個有神韻的孩子,而我,只是一個美麗的軀殼。」秦遙的語音帶著傷感,「十年前,他便是個美麗得無與倫比的孩子。」他把目光移向左風堂,「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形容他,若是你瞧見了,也一定會非常憐愛他的。」他的語氣和用詞都非常奇怪,用了「憐愛」兩字。 秦箏臉現鄙夷之色。 「那一天,我們去了敬王府,唱了一曲『麻姑獻壽』」。秦遙緩緩搖頭,「那一天,敬王爺從頭到尾都沒在看戲,從頭至尾,他看的,只是二弟。」他的語氣開始變得奇怪,「我也不想諱飾什麼,敬王爺素來好色,不僅喜好女色,也喜好孌童。」 「啊?」左風堂吃了一驚,自椅子上跳了起來,瞠目結舌,「你——你——」他自然知道秦倦跟敬王府一點關係也沒有,那秦遙剛剛自王府回來,他不就是—— 秦遙像早已習慣了這種驚訝,並未變色,只是淡淡一笑:「這對我們來說,根本就是一場災難——」 秦箏哼了一聲:「對你來說,才是一場災難,對他來說,根本就因禍得福,飛上枝頭做鳳凰。」她特意加重了那「鳳凰」二字,冷言冷語地。 「箏。」秦遙溫言道,「這裡有許多事連你也不清楚,我不僅要告訴左先生,也是要告訴你。」他微微歎了一聲,「第二天,王爺便派人向戲班子要人,我們別無選擇,被敬王爺安置在這裡,門口的字是敬王爺題的,房子很大,花園很漂亮,為了二弟,他花了許多心思。」 左鳳堂不覺看了秦倦一眼,千凰樓的七公子,江湖中人做夢也想不到,這位七公子有這樣慘淡的身世。秦倦依舊是一臉蒼白,沒有任何表情。 「但是,」秦遙苦笑,「二弟是什麼樣人左先生應該很清楚,他不可能坐在這房裡束手待斃,他豈是像我一樣懦弱的人——」 他還未說完,秦箏冷冷地道:「你不必盡往自己身上抹黑,把他贊上天去也改變不了他害你的事實,他逃了,而你頂替了他,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他沒有害我。」秦遙的語調嚴肅了起來,但聲音改不了他溫雅的本性。他沒有秦倦那種幽冷的侵略性,再如何嚴肅,聲音仍是親切動聽的,「箏,他沒有害我,他本是應該逃的!他錯的,只是他沒有帶了我們一起逃而已。」 秦倦的臉色更加蒼白。 秦箏的臉色在一刹那間也蒼白起來:「是,他沒有帶我們一起走,這就是為什麼我永遠不能原諒他的原因!他本是可以救你的,但他沒有!」 「箏,你太偏激了!」秦遙低叱了一聲,「你太苛求他了,」他抬起頭來,看著秦箏,「當年他才幾歲?十歲多的孩子,他能想到走,他有勇氣走,我便以他為傲,而我——我始終沒有這個勇氣!之所以落到今天這個下場,」他慘然而笑,「不是因為他沒有帶我走,箏,我是他大哥啊!是因為我這個大哥沒有勇氣走,我不敢逃,你懂麼?二弟他——也是明白的,所以他沒有要求我走,是不是?」他看著秦倦,而秦倦卻沒有看他。 秦箏厲聲道:「那他更應該強迫你走!但他沒有!」 秦遙目光奇異地看著她:「箏,你把二弟當成什麼了?當成神了麼?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秦箏呆了一下,俏臉一片蒼白:「我沒有,我只是知道,他本來可以救你的,但他沒有!」 「箏!」秦遙放緩了聲音,「你把二弟看得太重要了,他不能帶我們走,因而你恨他,是不是?因為他讓你失望了。」 「我沒有!」秦箏自椅上站了起來,「我沒有!我不要聽,我沒有!」她退了一步又一步,準備轉身就跑。 「箏!」秦遙站了起來,「不要走,聽我說,二弟沒有害我,他也沒有拋棄我們,我知道他走了之後,是曾經試圖回來找我們的,不,應該說,他曾經試圖回來,去敬王府!」他的臉色蒼白。 秦箏睜大了眼睛,直直盯著秦遙,像突然僵成了石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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