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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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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金戈怒火上揚:「誰沒有母親?誰不是父母生養的?你腦袋有病麼?虧你生得人模人樣——」他突然呆了,定睛看著秦倦,整個人像被抽幹了血。 秦倦依舊一臉漫不經心——漫不經心地把銀勺移到了燭火上,珠本是易碎之物,如何經得起火炙?火光一閃,紅珍珠已發白發黑,千萬價值化為烏有,連石頭都不如了。 在那一刹之間,葛金戈突然想通了許多他從未想過的問題——他自恃武功高強,從未想過會失手,萬一九龍寨這占江為王之事像今日這般出現意外,那該如何是好?他自以為奪珠之事輕而易舉,不惜以寨作賭,如今事敗,他該如何對兄弟交代?他如此自大輕率,怎能對得起二百三十三名傾信他的兄弟?他算是真的為兄弟著想麼?他真的把他們當兄弟麼?秦倦一問,問得他慚愧得無以自容。他闖蕩江湖,做的是強搶豪奪的勾當,刀頭舔血,這可是人人希望的生活?他有母親,母親孤身一人仍在他出生的小山村裡過活,他沒有一份安穩的生活來奉養母親,他也從未替母親想過,這樣,算是對得起母親麼?秦倦二問,直刺他十多年來連想也未想過的世故,到底要如何做才對兄弟、對母親最好? 就是這樣,七公子三句話,江湖少了九龍寨,千凰樓多了紅間閣。三年來,葛金戈奉養母親,娶了一房媳婦,日子過得和樂融融;而手下一干兄弟花的是安心錢,也人人笑容滿面。這樣簡單的幸福,是以前連想也沒想過的,而這種幸福,卻是七公子給的。 葛金戈永遠感激。 回過神來,他已跨入了鳳居,他知道七公子人在裡面。 室內永遠的藥香嫋嫋,煙氣繚繞,永遠的床幔低垂,他往往看不清七公子的容色,連神色都分辨不出,只聽得到那同樣音調的聲音。 「三閣主麼?」秦倦的聲音向來底氣不足。 「是。」葛金戈定了定神,「今年珍珠行的情形全都不好,但本樓經營尚可,結餘下來十三萬八千兩銀子,其中十萬兩依公子囑託給了本樓下設的永春藥堂以供贈藥之需。五千兩用於裝點門面,還餘三千兩交與總閣。不知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你去總閣領一萬兩銀子分與閣下兄弟,作為年資。」秦倦的聲音聽來毫無氣力,「少林覺慧大師要尋一種性冷珍珠合藥,你查查紅間閣裡有沒有,若有,就給他送去。」 「是。」葛金戈知七公子交遊廣闊,這種事甚是尋常。 「還有——」秦倦語音極低,「你閣裡的楊萬封——我要你留意小心。」 葛金戈心頭一凜:「是。」 書硯這時站到了床邊,眉頭深蹙。 「你——」床幔裡話音一頓,微微喘息之聲傳來。 「公子!」書硯一跺腳,「該死!」他狠狠瞪了葛金戈一眼,挑開床幔,扶秦倦坐起來。 葛金戈心頭一涼,驚惶擔憂到了極處,反倒怔在那裡。 只見秦倦右手按著心口,眉頭微蹙,臉色灰白,但神色尚好;他搖頭拒絕書硯遞給他的藥,看了葛金戈一眼,神色之間依舊那般漫不經心:「你回去之後,告訴鐵木閣,近來千凰樓正逢多事之秋,要他為樓中各閣的安全多多留意。」 葛金戈看著他蒼白若死的臉色,忍不住道:「還請公子為千凰樓保重。」 秦倦笑笑。 葛金戈退下,不知怎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頭,總覺得秦倦那笑,笑得很有幾分淒涼的意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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