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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八


  她雙手牢牢抓住自己的兵器,全身都在顫抖,仿佛在盡力控制自己不再度撲向碧漣漪。白素車一掃紅姑娘微紅的眼角,又看她並不退回主帳,心裡頗為奇怪——此女還能當真看上了碧漣漪不成?一念過心,白素車口哨聲再響,四周正在逼近的白衣女使們突然加速圍了過來,邱清盯著地上邱遠的屍體,卻還在顫抖,並不聽從白素車的指揮。

  成縕袍看出事情不對,寒劍淒霜一招「滿懷冰雪」對準邱清掃了過去。這一招劍氣淒厲銳利,雖然對準了邱清,但劍光籠罩了邱清身後五六個白衣女使。這些白衣女使功力沒有邱清邱遠深厚,擋不住成縕袍一劍,她們倒不像邱遠那般兇狠,被劍氣所傷,各個便躺倒在地,各自痛苦呻吟。

  成縕袍一劍傷敵,孟輕雷和霍旋風也不含糊,他們見紅姑娘不肯回主帳,也不勉強,將她擋在身後。邱清一陣顫抖之後,雙目發紅,突然雙手持刺,再次對著碧漣漪沖了過來。成縕袍揮劍格擋,邱清竟和邱遠一樣罔顧成縕袍的劍,直直撲向碧漣漪。

  碧漣漪勉力避開,成縕袍不再留情,劍上加勁,一招「白狐向月」上挑邱清的短刺。邱清的視線隨著碧漣漪轉移,成縕袍劍尖一晃,準備點中她的穴道,再詳查她二人如此癲狂的原因。但邱清合身撲來,撞在了成縕袍的劍招上。

  寒劍淒霜畢竟是一柄利器,邱清盯著碧漣漪,不理成縕袍的招式,合身撲來,黑色長劍掃過她小腹,頓時血流成河。成縕袍已知她失去理智,不可以常人而論,並未手軟,順勢一劍將她斬落。

  邱清腹部重傷,滾倒在地,卻仍然盯著碧漣漪。

  碧漣漪臉色蒼白,也知那藍色毒水絕不止令他手足麻痹如此簡單,這些白衣女子似是受那毒水驅使,奮不顧身要置他於死地。他此時真氣不調,難以抵擋,只得緩步後退。紅姑娘將他拉入孟輕雷和霍旋風身後,低聲問他:「傷得如何?」

  碧漣漪見她臉上雖不動聲色,眼角卻紅了,低聲道:「只是外傷。」

  紅姑娘將一枚藥丸塞入他口中,「先別說話,雖然不知風流店為何為你而來,但你在這裡,我便不能讓它得逞。」她塞給碧漣漪的是唐儷辭留下的少林大還丹,此藥是療傷聖物,但又不能解毒。

  碧漣漪眉頭微蹙,他並不這麼認為。

  成縕袍武功高強,孟輕雷也是不差,但單憑這兩人,今日和風流店交手並不能占上風。「雙魚姬」一死一傷,但那些白衣蒙面的女子之中,很可能仍有人武功不在「雙魚姬」之下。而這些女子失去理智,會追逐攻擊身上沾染了藍色毒水的人,風流店有此種毒物在手,形勢對中原劍會越發不利。

  但在今夜之前,為何從未聽說風流店竟有此種毒物?方才那突然出現的光頭老者又是誰?白素車和那人難道並非一路?為何他們刀劍相向?碧漣漪越想越是不解,正當迷惑之時,紅姑娘揮袖發出敵襲煙花,一點紅芒漫天綻放,片刻間四下人影晃動,中原劍會的人將此地團團圍住。

  宛鬱月旦緩步而來,何簷兒和鐵靜一左一右跟在他身邊。此外餘負人、東方劍、齊星、鄭玥、董狐筆、古溪潭、溫白酉、許青蔔等等逐一出現在林中,方才白素車率眾直闖主帳,並未掩飾,只求速戰速決。

  如果不是成縕袍恰好在此,以「雙魚姬」等人的武功,碧漣漪猝不及防之下,的確有可能讓白素車得手。

  此時中原劍會人手眾多,士氣大振,碧漣漪退入眾人之中,董狐筆一見他臉上的藍色毒水,臉色一變,低聲道,「蜂母凝霜!」

  二十年前知曉「呼燈令」和王家滅門一事的人不少,董狐筆簡單為少年人解釋了「呼燈令」那家傳毒術,專門摧人心智,惡毒萬分。碧漣漪身上所中的並非致命劇毒,而是一種奇藥名為「北中寒飲」。「北中寒飲」令人全身麻痹,但它最主要的作用是一旦中毒,終身不解。

  它是一種無法恢復的奇毒,並無解藥,如碧漣漪這般被潑了一頭一身,混入血中,而後真力不調四肢麻痹,舉步維艱,之後便不可能再恢復。而最駭人的是,此毒對身中「蜂母凝霜露」的人來說,是仿佛飛蛾之火——只消她們嗅到此毒,有一口氣在,就會前仆後繼的撲向身中「北中寒飲」的人。

  這二者不死不休,聽聞當年曾有一位劍客身中「蜂母凝霜」,最終將自己的妻子殺死,甚至在狂亂中飲下了妻子的血液。最終此人自碎天靈而亡,少林大鶴為此上門伏罪,「呼燈令」就此絕跡江湖。

  竟不知「呼燈令」還有後人,而碧漣漪身中「北中寒飲」,白素車所率領的白衣女使顯然還有人身中「蜂母凝霜」,絕非僅有「雙魚姬」二人。

  紅姑娘和成縕袍幾人聽聞「北中寒飲」無藥可救,都變了臉色。碧漣漪武功高強,是碧落宮第一流的高手,如果他自此武功全廢,碧落宮如何能善罷甘休?誰也無法向宛鬱月旦交代!何況碧漣漪還如此年輕,豈能突然淪為一個不能行走的廢物?紅姑娘咬牙怒視著白素車,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明知——明知要出事,卻放任碧漣漪落得如此下場!即使她有苦衷,她也絕不會放過她!

  白素車卻不知「北中寒飲」的厲害,她只知王令秋冒著被她一刀砍頭的風險,在碧漣漪身上潑了這許多毒水,這毒水一定大有文章。而明顯此水一潑,身後的白衣女使躁動起來,有些已不受控制。她是要將碧漣漪擄回風流店,並不是要當場殺了他,但此時身後女使失去控制,身前中原劍會來了這許多人,已遠非她所能匹敵。

  怎麼辦?

  她拼命是為了求得玉箜篌的信任,並不是為了送死。

  會送死的,更得不到玉箜篌的信任。

  但逃命……只會死得更快。

  眾多白衣女使悍不畏死,向人群中的碧漣漪撲去。何簷兒和鐵靜雙劍齊出,擋在最前面。白衣女使之中有一人持鞭,長鞭一抖,疾若閃電往人群中的碧漣漪卷來。

  成縕袍正要揮劍,驟然回首——樹林之中又有人影一閃,這回卻是有人自遠處樹林中擲出一物。鄭玥正對著那東西一掌拍去,成縕袍心念疾轉,喝了一聲「住手!」,宛鬱月旦同時請喝一聲,「使不得!」

  然而鄭玥劈空掌力已發,那東西應手而碎,眾人眼睜睜看著那物碎開之時,一蓬毒水跟著炸開,隨之漫天灑落。

  白素車驀然回首,樹林之中有人同時使出劈空掌力,將那毒水往中原劍會人群中推來。

  成縕袍手中劍不得不二次擲出,顧不得是否攔下白衣女使的長鞭,雙袖齊飛,鼓起畢生功力,將漫天而下的毒水往外推去。

  他功力深厚,這一托一推,揚起了諾大氣流。孟輕雷緊跟其後,隨之運掌。

  瞬息之間,中原劍會能來得及出手的人紛紛使出劈空掌力,將那毒水托住,隨即往樹林中推去。

  但掌力畢竟有強有弱,那蓬毒水在空中一頓,終是洋洋灑灑落下。遭遇如成縕袍的掌力,它被強行推開,但遭遇如鄭玥、齊星這般的後輩,那毒水便如見了縫隙,夾雜在掌力的縫隙之中,傾斜在強弱相間的掌風邊緣。

  只聽「哎呀」一聲,一點毒水濺上了鄭玥的肩頭,他只覺身上一涼,一道劍風掠過肩上,卻是鐵靜一劍掃來,及時連衣帶毒一起削了出去。鄭玥不顧衣服破了一個大洞,揚聲道,「謝了!」

  鐵靜點頭一笑,不管此前中原劍會諸人有何齟齬,此時也盡同仇敵愾。

  一瞬之間,掌風如潮,在林中卷起了一股巨浪,白素車眼見王令秋的劇毒在空中一頓,隨即被眾人掌風擊退,反灑入了樹林之中。她心念一轉——突地拉過身邊一名白衣女使,將她往成縕袍身上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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