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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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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錚」的一聲大響,唐儷辭不閃不避,石子撞在劍上,發出異乎尋常的聲響,周圍眾人應對吹劍之聲已是全神貫注,驟然受此一聲,不約而同發出一聲悶哼,同時踉蹌而退。玉箜篌吃了一驚,然而石子撞劍,吹劍聲畢竟一停,就在這一頓之際,乍然珍珠耀目,十數點珍珠激射而來,玉箜篌拂袖阻擋,等珍珠一一落地,那妖靈般的吹劍聲又已響起。 「即使你可以傷及他的人和他的劍,但音殺當前,總是失了先機。」方平齋道,「他隨時可以吹出擊殺之音,而你無論功力多深都要運氣抵抗,在你運氣抵抗的時間,他可以抽手還擊,所以以暗器挑釁,未必有利。」 「那要是大家都以暗器出手,我不信他能——」玉箜篌尚未說完,唐儷辭吹劍聲乍然轉高,尤為淒厲絕豔,玉箜篌微微一震,氣血翻湧,傳音之術頓時停了。 唐儷辭受他石子一撞,意在反擊,此時樂曲轉強,眾人受音殺威力所逼,絲毫不得大意,更無法出手襲擊。 局面僵持著,唐儷辭以全身真力彈劍吹音,此時他占了上風,無人不為他的吹劍而悚然變色。 但能維持多久呢? 玉箜篌、成縕袍、董狐筆等人功力深厚,只要不侵入太近,再強的樂聲也承受得住,而齊星、鄭玥等人功力較弱,即使受音殺所傷,本身功力弱者,受傷也輕。 占了上風的人才是處於完全不利的地位。 而他堅持不走。 柳眼黯然看著唐儷辭的背影,他聽著他的吹劍,阿儷為求威懾之力,手中所持的又不是樂器,勉強施為,整首曲子有許多都走了音,完全在崩潰的邊緣。 他為什麼不走? 他在等什麼? 無論在等什麼,以阿儷的脾氣,沒有等到絕不死心,他既不能輸、也不能等不到,如果現在當眾說出他身上有傷,對雙方來說沒有任何好處,所以只有幫他等了。 他難得自己下決定要做什麼,主意一下,深深吸了口氣,低聲道,「阿儷,吹《砂鹽》的伴奏吧。」唐儷辭不知聽見了沒有,吹劍聲微微一頓,柳眼見他側影似是微微一笑,隨即幾聲彈劍聲起,淒厲絕豔的吹劍聲突然轉弱,變得纖細單薄。 眾人均覺壓力一減,不約而同松了口氣,音殺之術不分敵我,成縕袍易受影響,本已五內如焚,此時恰好暫得喘息。玉箜篌功力深湛,聽一陣退一步聽一陣退一步,他已退出了七八步之遠,此時吹劍聲轉弱,眾人精神一振,各按兵器準備動手,不料吹劍聲轉弱之後,柳眼低聲唱道,「欺騙……是一場碎心的盛宴,傷害,是一份麻痹的時間……」 陰鬱低柔的歌聲滲入單薄的吹劍聲,柳眼的聲音很有磁性,共鳴腔特別好,於是嗡的一聲借著唐儷辭的真力,就這麼猛地撞入眾人心口。在場眾人無一人聽過這種歌聲,細語低喃,和樓頭歌女慣唱的腔調全然不同,不約而同心跳加速,既要抵禦樂聲之傷,又要防備自己真氣運行不被歌聲影響,頓時額頭出汗。 唐儷辭的吹劍聲由弱而緩,停了下來,柳眼在他停下的空隙緩緩的唱,「魔鬼……也需要想念,他走入人間遇見了情緣。上帝說人該博愛無間,人該住在伊甸,人該贖去天生的罪孽;魔鬼想變成神仙,想縱容一切,想滿足看見的一切欲念。」歌聲雖然不帶內力,卻吸引人屏息靜心去聽,分神的瞬間唐儷辭已拔出銅笛,棄去長劍,按笛而吹。 「魔鬼變成了神仙,披著潔白的月,踏著潔白的煙,化作世人最愛的容顏;他一手遮天,他魔力無邊,耗盡了魔鬼所有的能源。」柳眼的歌在唐儷辭笛聲襯托之下,越發顯得動人心魂,「他從來沒有見過人間,他想要被人所信、被人所愛、被人所奉獻;他想要超越伊甸,他超越了一個魔鬼的極限。但一夜之間,天變了天,上帝揭穿了魔鬼的假面……」柳眼低聲唱道,「欺騙……是一場碎心的盛宴,傷害,是一份麻痹的時間……」 他到底在唱些什麼,其實包括玉箜篌在內,除唐儷辭之外並沒有人聽懂,但笛聲委婉,曲調又是如此容易入耳,但聽著那些「欺騙……一切……欲念……極限……」等等零零碎碎的詞語,各人心中不由自主的想像,真氣內息亦在不由自主之間,隨笛聲的節奏運行。 「心傷若死,堅貞也碎裂,夢經不起火焰,傷鬼哭在深夜——」柳眼的歌聲驟然拔高,眾人心頭一震,不約而同真氣沸騰,窒悶欲死,只聽他繼續唱,「傷口塗滿砂鹽,誰也看不見,天使的箭將他釘死在黑、暗、之、間!那聖潔的火焰,那除魔的盛宴,那歡騰的人間,啊~~不公的歡騰的人間,這是不公的人間,這不公不公不公平的人間啊——」 「哇!」鄭玥首先抵受不住,鮮血狂噴,踉蹌而倒,柳眼的聲音放開之後節節攀升,無拘束的爆發力將那句「這是不公的人間」唱得淒厲慘烈,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真氣逆沖重傷。齊星連退七步,臉色慘白,至於溫白酋、許青卜、古溪潭等人也是臉色慘淡之極。就在眾人皆要受傷的瞬間,「啪」的一聲笛聲頓止,柳眼歌聲一頓,抬起頭來,只見唐儷辭手中銅笛一分為二,斷為兩截,呆了一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明白:阿儷方才也是心血沸騰,這只銅笛本來就已折斷,以真力吹奏本來就勉強,經不起他稍一激動,雙手一用力就再度從中折斷。 銅笛折斷,眾人死裡逃生,玉箜篌一笑,「唐公子,你和柳眼果然好交情,好一首高歌,差一點我等眾人就要敗亡在你音殺之下,可惜天不作美,你還是束手就擒吧。」唐儷辭將那兩截銅笛擲在柳眼面前,身影驟然一晃,欺到餘負人身前,眾人只聽碰的一聲,餘負人驟然跌出三步之外,唐儷辭一晃而回,手持青珞,衣袖略擺,依然站在原地。 他要從餘負人手中奪劍竟然如此輕易!溫白酋、古溪潭等人都覺驚駭,成縕袍目光一掠,只見餘負人穴道被封,並無驚怒之色,也知他半推半就,唐儷辭出手奪劍,他就任他奪去,否則以餘負人的身手,要奪劍豈有如此容易?眼前形勢嚴峻,唐儷辭銅笛已斷,若要倚仗一劍之威拖延時間,打到紅姑娘回來之時,依然是癡人說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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