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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五


  外邊雪線子風流倜儻的笑,「我姓鐘。」

  「我記住了!」任清愁轉身往隧道深處奔去,大吼道,「我記住了!」

  那聲音嘶喊得震天動地,山坡上的碎土又簌簌掉了下來。玉箜篌並不追擊,以任清愁受傷之重,想要救溫蕙無疑癡人說夢,他並不著急。他身上有傷,他也分外愛惜自己的身體,所以也不出手攻擊雪線子,只是站在一旁笑吟吟的看人掘墓。

  鬼牡丹未能擊殺任清愁,面子上頗為掛不住,怒從心起,回身撲向雪線子。雪線子與朱顏遊鬥,表面上雖然瀟灑,但身法為「魑魅吐珠氣」所侵擾,已大感沉重,鬼牡丹反身撲回,雪線子身影再幻,「千蹤孤形變」發揮到了極致,在鬼牡丹淩厲狠辣的掌法之下,他也不得不以真實掌力回擊。

  便在此時,趙真的墳墓一寸一寸的被挖開,堅硬的白色泥土在紅白衣役使的鋤頭鑿子之下一點一點粉碎。雪線子怒從心起,大喝一聲,掌連環、一氣貫日!朱顏橫戟狂掃,雪線子一聲長嘯,雙掌拍出,與朱顏長戟一抵,只聽「嗡」的一聲長戟震動,隨即「碰」然炸裂為千千萬萬碎屑。就在雪線子雙掌碎戟的同時,朱顏左手疾出,「魑魅吐珠氣」在雪線子肩頭帶了一下,撕開五道血痕。

  鬼牡丹哈哈大笑,一記「鬼零泣」疾落雪線子後心。雪線子臨危不懼,朱顏五指在他肩上帶過,他不退反進,同時一掌擊中朱顏胸口,鬼牡丹厲掌拍向他後心,雪線子閃身急退,揮掌身後,就在他行雲流水般一退之時,他與鬼牡丹雙掌相接,砰然一聲,雪線子脫身而出,如一只雪白的鳥直落趙真的墳墓。鬼牡丹一把抓住飛蕩的袖子,被他震退一步,然而他冷笑著看著雪線子,笑容中充滿蔑視。

  朱顏口角掛了血絲,然而傷得並不重,玉箜篌笑意盎然——雪線子在剛才那一連串「千蹤孤形變」中耗費了太多真力,方才他能將鬼牡丹震退三步,現在只能將鬼牡丹震退一步,而再過一會兒,掌力上他就要輸給鬼牡丹。而朱顏傷得並不重,雪線子肩上那「魑魅吐珠氣」卻是要命的傷。

  他一點也不著急,笑吟吟的看著雪線子一甩袖將掘墓的女子一一摔倒。朱顏失了兵器,面色變得十分可怕,鬼牡丹反而退開了去,他知道雪線子擊碎長戟,已經激出了朱顏內心深處最強的狂性。

  一股炙熱的狂風突然在山谷中盤旋起來,折斷的孤枝若雪在熱風中被烤得很幹,隨風旋轉,過了一會甚至一點一點燃燒起來,漆黑的夜空之中,十數朵燃燒的白花在飛舞,景致奇麗異常。雪線子落身趙真的墳墓之上,朱顏側身負手以對,神態從方才的迷茫、憤怒、不安定變得平靜。

  那是一種異常的平靜,仿佛他由眼自心、由心自手都成了一條線,他並沒有看雪線子,但誰都知道雪線子在他這條線所結成的脈絡上。他由眼自心連成了一條線,而這條線龜裂成了一張網,凡是在這網中的任何東西,都是他的獵物。

  他就像一隻巨大的蜘蛛,而雪線子正是他網中的白蛾。

  風中的白花在燃燒,片片帶火的花瓣在飄落。

  雪線子站在墳頭,他肩頭那五道傷痕不住的出血,傷處焦黑,「魑魅吐珠氣」正在侵蝕他的真氣,他的臉上不見笑意,比之平時分外透著一股挺拔俊秀之氣。紅蟬娘子踉蹌退遠,雖是滿懷怨毒,見雪線子這般風姿,仍是有些怦然心動,暗想這冤家如果被擒,一定要弄到自己手上來。

  白花燒盡,灰燼滿天。朱顏的背後彌散出一片真氣,捲動滿天的灰燼,那片灰燼宛若有形,漸漸成羽翼之態。雪線子眉頭皺起,他縱橫江湖數十年,未曾見過這種奇異的狀態。

  鬼牡丹哈哈一笑,「三弟竟能將『魑魅吐珠氣』練到這種境地,難道說他當真和當年首創這種邪功的高人一樣,天賦異稟,能不受『魑魅吐珠氣』烈焰之傷?」玉箜篌笑了笑,「這一招,叫做『羽化』,我見過一次。」鬼牡丹陰森森的問,「哦?你見過一次?效果如何?」

  「效果——就是二哥死。」玉箜篌含笑道,「被燒成一具黑紅乾癟的焦屍。」鬼牡丹聞言狂笑,然而朱顏和雪線子都很安靜,一言不發。

  掘墓的女子們停下手來,那灰燼不住散落,一絲一毫都帶著灼熱的真氣,落在肌膚上皆是灼傷。雪線子落在肩上的白髮也沾上少許灰燼,髮絲微微扭曲,但他一身白衣依舊整潔,連衣上繡的字都依然鮮豔明朗。

  白花的灰燼漸漸落盡,朱顏身後的羽翼漸漸隱去形跡,圍觀的紅白衣役使一步一步後退,那股灼熱並不因灰燼落盡而消褪。雪線子身在其中,誰也不知他感受如何,但見他衣袖的一角微微冒起輕煙,竟有些燃燒起來的徵兆。

  「三哥這一招很認真,看來要一招決生死了。」玉箜篌柔聲道,「要賭麼?」

  「賭什麼?」鬼牡丹陰惻惻的笑。玉箜篌自懷裡抖出一張銀票,含笑道,「這是雪線子那張黃金萬兩的銀票,我賭三哥一招殺不了雪線子。」鬼牡丹冷笑,「你忒把雪線子看得太高。」玉箜篌道,「那大哥就是賭雪線子會死在這一招之下。」鬼牡丹頷首,玉箜篌笑道,「賭麼?」鬼牡丹冷冷的道,「賭!」

  便在此時,朱顏全身上下真力已運到極點,左臂微抬,他遙遙對著雪線子張開五指。地上白沙突地漫起,這一張不知用上了多大的力氣,趙真的墳墓微微震動,被鑿開的口子上碎石顫抖,一塊一塊滾入墳墓的缺口。

  雪線子合掌平推,不見什麼驚天動地的氣勢,但見他掌勢推開之處,地上顫抖的沙石頓時止了。趙真的墳墓隨他這一掌穩定下來,地上漸漸分出清晰的兩處區域,靠近雪線子的一段平靜異常,靠近朱顏的一段沙石顫抖,不住冒起輕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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