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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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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眼又沉默了,得知玉團兒和阿誰沒事,他不想再說任何一句話。阿誰救了林逋,他並不覺得奇怪,她就是那樣的女子,她能成大事,但……但就是不幸福。方平齋背著他奔出去十來裡地,那些土狗不可能再追來了,突然又問,「我只有一個問題,我與你,究竟要到哪裡去?」 「我要找一個無人打擾的地方,煉製猩鬼九心丸的解藥。」柳眼的聲音很低沉,充滿了他特有的陰鬱氣息,然而語調很堅定。方平齋低低的笑了一聲,這一次他沒有長篇大論,「師父,把師姑找回來吧。」柳眼不答,方平齋又道,「或者,把阿誰姑娘與鳳鳳一起找回來。」柳眼仍是不答,方平齋繼續道,「我覺得——有她們在你身邊,你才會安心。」柳眼微微一震,他自己並沒有意識到,但方平齋說得不錯,有玉團兒和阿誰在身邊,他才會安心。 他才能煉藥。 他始終需要某些人在身邊,不斷的提醒他「應該」做些什麼,否則他就會越做越茫然,失去所有的方向……他不夠強他從來都不夠強。 他從來不是唐儷辭那樣的人。 阿儷撐不住他自己的心,卻能撐起天下。 而他既撐不住自己的心,也撐不住從這天下跌落下來的任何一根稻草。 他只是柳眼,剝去一張美麗的面皮,他原本什麼都不是。 阿誰跟著撤離麗人居的人馬緩緩的走著,唐儷辭自從看她一眼之後,未曾和她說過半句話。鳳鳳對著唐儷辭的背影揮著手臂,不住的叫「妞妞」,阿誰將他摟在懷裡,不讓他去看唐儷辭。玉團兒聽阿誰說這位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唐公子,對著唐儷辭的背影看了幾眼,卻道,「他剛才來過了,是不是這個唐公子來了就把他嚇跑了?」她所指的「他」當然是柳眼。 「不是。」阿誰道,「方公子和我們約了在麗人居見面,卻也沒來,我想他不是遇上了變故就是帶走了柳眼。否則以他殘廢之身,如何能自千軍萬馬中脫逃?所以別擔心,不怕的。」玉團兒悄聲說,「那我們就不要跟著唐公子走了,我們去找方平齋。」阿誰點了點頭,「等天一亮,我們將林公子送上官道,然後就去找方平齋。」玉團兒哎呀一聲,「我把林逋給忘了。」阿誰微微一笑,抬手掠住微飄的亂髮,「林公子是個好人。」 林逋原本被人如護小雞一般簇擁在人群之中,現在敵人已去,又沒人知道他是誰,漸漸的中原劍會的劍手也不再看著他,慢慢就落在後頭。這書生遭遇一場大難,也不驚懼,深夜走在荒山野嶺的小道上,神態坦然,目光顧盼之間一如覽閱林間景致。玉團兒瞧了他幾眼,招手叫道,「林逋。」 林逋走了過來,玉團兒對著他笑,「你被誰抓了?怎麼會被吊在上面?」林逋對她行了一禮,「自從你們離開之後,我也離開書眉居往西北而行,半路上被一個衣著古怪的黑衣人所擒,一路關在馬車的鐵牢之中,運到此處。」玉團兒看著他手腕上繩索的勒痕,「你一定難受死了,天亮就快回去吧,如果前面那群人不理你,阿誰姐姐和我帶你去找路。」林逋啞然失笑,「怎好讓二位姑娘為我|||操心?林逋不才,雖然落魄,卻尚能自理。」他往西北而去本就為了遊覽山水,突然被擒到南方,卻也能欣賞不一樣的冬季景色。阿誰也對他行了一禮,「先生豁達,不同尋常。」林逋搖頭,「林逋不過輕狂書生,姑娘謬贊了。」微微一頓,他緩緩的道,「和我一同被關在鐵牢裡的,還有另外一個男子,我不過被囚,他卻是遍體鱗傷。二位姑娘如果練有異術,不知能否前去救援?」玉團兒奇道,「什麼男子?」 「一個……」林逋臉色略有尷尬,「不穿衣服的男子,渾身佈滿傷痕,臉上刺有一個形如紅蛇的印記。」玉團兒睜大眼睛,「是一個圈的紅蛇嗎?就像這樣的……」她伸指在空中劃了個圈,林逋點頭,「正是。」玉團兒哎呀一聲,「是沈大哥,是沈大哥啊!」阿誰奇道,「沈大哥是誰?」玉團兒便把在林中遇到沈朗魂和柳眼之事說了一遍,阿誰跺了跺腳,「這事必須馬上告訴唐公子,沈郎魂現在只怕和雪線子前輩一起,被風流店的人帶走了。」她本想天亮就走,也無意向唐儷辭辭行,現在卻是把鳳鳳遞給玉團兒,快步趕上,匆匆追向走在前頭的唐儷辭。 唐儷辭的腳步停下,她尚未走到他身後,他已回過身來。成縕袍跟著回頭,眼見阿誰匆匆趕來,「唐……唐公子!」唐儷辭唇角微勾,自他說出那句「高雅的嫖娼」之後,他們幾乎沒再說過任何話,見她急急向自己奔來,他便對她笑了一笑。 她要說的那句話頓住了,唐儷辭這一笑的意味……是在笑她那微薄的幾乎所剩無幾的骨氣,在笑她那些毫無根基的尊嚴,無論是為了什麼——她現在會、將來也會不斷的向他求助、求救、求援……而他將以神的姿態,滿足她所有的祈求。 這便是能讓唐儷辭愉悅的遊戲。 阿誰的唇齒有瞬間的僵硬,卻仍是把話說了出來,「唐公子,沈郎魂也在風流店手裡,他被關在鐵牢之中,和林公子一起,可能受了重傷。」唐儷辭眉尖微揚,成縕袍冷冷的道,「他沒有殺柳眼,果然是遇上了強敵,此人身為殺手,收錢買命,落入風流店手中也未必是委屈了他。」他嫉惡如仇,沈郎魂之流一向不入他眼內,見面之時他未拔劍相向已是客氣,而後沈郎魂劫走柳眼,造成江湖隱患,成縕袍更是極為不滿,聽聞他被囚風流店,心下實在痛快。阿誰雖然並不識得沈郎魂,卻知他是唐儷辭的朋友,並且柳眼於他有殺妻之仇,他卻沒有殺柳眼,對玉團兒也頗友好,內心之中已把沈郎魂當作朋友,見成縕袍冷眼以對,心下甚是焦慮。唐儷辭微微一笑,「沈郎魂之事我會處理,姑娘好意,唐某心領了。」 阿誰再也接不下話,唐儷辭和成縕袍再度前行,他們都不回頭看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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