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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有刺客!救駕——」跟在太宗身後那幾個太監頓時尖叫起來,有兩人一起擋在了太宗身後,另一個尖聲呼救,「來人啊!有刺客!來人啊——」

  御花園內幾位侍衛聞聲趕到,屋頂上的刺客箭如流蝗,只聽慘呼聲起,幾人中箭受傷,太宗慌忙往前頭的院子奔去,只見前面不遠處花樹之下正有人行走,聞聲剛剛轉過身來。太宗奔逃而至,一隻長箭如流星追月疾射而來,堪堪觸及太宗的後心,花樹下的那人長袖順勢拂出,右腕一帶將太宗拉至自己身後,「啪」的一聲長箭落地,屋頂挽弓的刺客一呆,他這一箭灌注了全身真力,就算是只老虎也一箭穿了,這人只是長袖一拂,便讓他長箭落地。

  太宗死裡逃生,驚魂未定,此時長籲一口氣,才見擋在身前的人銀髮白衣,儀態端莊優雅,正是唐儷辭。對面屋頂追來的刺客眼見人聲鼎沸,片刻之間自己就將被禁衛軍包圍,咬了咬牙,自袖中抽出一隻顏色古怪的斑駁長箭,嗖的一聲全力向太宗頭上射來。

  箭聲破空,帶起一陣淩厲的呼嘯,唐儷辭嘴角微勾,蘊含的是一絲似笑非笑,拂袖橫檔,不料長箭觸及衣袖,「呲」的一聲竟腐蝕衣袖,自袖中洞穿而過。太宗大吃一驚,唐儷辭反應奇快,左手反抓一扯,太宗往左傾斜,那只長箭「嗖」的一聲自他頭頂穿過,只覺頭頂一輕,數粒珍珠跌落塵埃,長箭「奪」的一聲射入身後菩提樹內,入木兩尺!

  「抓刺客!保護皇上!」禁衛軍一擁而上,頃刻間便制服了這行刺皇上的兇手,然而皇宮之內戒備何等森嚴,這人究竟是如何潛入到慈元殿,又是怎樣知道皇上會路過這裡呢?各人雖然抓了刺客,心裡都是一片冰涼,皇上要是怪罪下來,難逃失職之責。

  太宗瞪著眾人將那刺客五花大綁,又看了一眼救了自己一命的唐儷辭,心中驚駭仍在,張了幾次嘴都說不出話來。唐儷辭將他扶穩,傳了股真氣助他通暢氣血,壓驚定神,過了好一會兒太宗才道,「壓下去,交代大理寺仔細審查,此事一定要給朕一個交代,查不出原因理由,今日當值之人統統罪加一等!」趕來的侍衛紛紛跪倒,齊聲道,「是!」太宗握緊了唐儷辭的手,身後驚魂未定的小太監匆匆拾起地上跌落的珍珠,幾人匆匆離開花園,前往福甯宮。

  進了福甯宮的大門,不等太宗吩咐,裡外都加派了人手護衛,太宗坐了下來喝了口茶,這才好好看了唐儷辭幾眼,舒了口氣。「國舅武功高強,救駕有功,你說朕賞你什麼好?」唐儷辭微笑行禮,「臣不過湊巧偶然,不敢居功,更不敢求賞。」太宗不禁一笑,「朕賞你什麼,只怕你都不放在眼裡,這樣吧,朕賞你兩個字『賦閑』如何?」唐儷辭行禮稱謝。太宗道,「不想知道何謂『賦閑』嗎?」唐儷辭柔聲道,「皇上取笑臣了。」

  太宗哈哈大笑,「風流瀟灑,清閒無事能走遍天下,清閒能看花聞柳、能修煉玄奇、也才有能耐在剛才救駕。朕說得不當麼?」唐儷辭鞠身道,「方才之事,不過偶然而已。」太宗拍了拍他,「朕明白你無害朕之意,那就夠了,蒼天將你賜予朕,那自是有天意,或許天意是要你來助朕一臂之力。」唐儷辭淺笑微微,恭謙而答,太宗越笑越是歡暢,幾乎忘了方才的危機。

  大太監王繼恩幫太宗將上朝戴的冕冠取下,那冕上掉了幾顆珍珠,都是稀世珍寶,但受箭氣所激,又撞擊地面,幾顆珍珠的表面都有了劃痕,不復光潔鮮亮。王繼恩將已毀的珠子放在另外一個盒內,讓內務府另配顏色、形狀與舊珠子一模一樣的新珠,吩咐小太監將盒子送去內務府,自己再為皇上更衣。

  天牢內大理寺立刻拷問了刺客,不過一個時辰之後便送來了大致的結果。原來剛才行刺的刺客是遼人,潛入皇宮刺殺太宗,是為宋遼征戰所結下的仇怨。但問他是如何進來、又如何知道皇上會途徑慈元殿、以及那只沾有劇毒的長箭是如何而來的?那人卻說不清楚,只說他預謀此事已久,卻一直尋不到入宮的方法,昨夜突然有人傳書與他,給他畫明瞭入宮的地圖,給了他這支沾有劇毒的長箭,只因那書信寫的乃是大遼文字,故而主使之人多半乃是遼人。太宗頗為震怒,然而遼宋之戰大宋一直未佔便宜,縱然他心中大怒,卻也難以奈何,當下吩咐加派人手保衛宮內安全,今日刺客之事若是外傳,斬立決!

  當夜皇宮大內繁忙勞碌,誰也沒有留心那盤送往內務府的珍珠,其中一顆已非綠魅,而是一顆和綠魅顏色大小重量都十分相似的海珠。唐儷辭陪伴太宗到深夜,告辭離去,臨走的時候聽說禁衛軍一個失手,將那刺客打死,宮中又起軒然大||波,正在調查究竟是誰失手打死了刺客。

  夜風清朗,頭頂卻有陰雲蔽月,使月光看起來並不非常溫柔,帶有一絲冰涼的寒意。唐儷辭出宮乘上馬車,車夫將車趕往洛陽的方向,馬車搖晃,簾幕之外夜風陣陣侵入,煞是清寒。深夜的街道空無一人,但見這華麗孤單的馬車踟躕前行,清脆的馬蹄聲遙遙傳去,像敲著寒砧的夢。

  一個人躍上屋頂,目送這輛馬車離去,夜風之中衣袂飄風,看了良久,微微一歎。屋頂上的人是楊桂華,那意圖行刺的刺客怎會突然得到地圖和毒箭?又是怎樣突然而死……他不是沒有有所懷疑,但這個人做事太曲折太乾淨了,老練得沒有留下絲毫線索和證據。如果是他,他這樣大鬧宮廷,究竟為了什麼?為了博得皇上的歡心嗎?楊桂華以為並不是,那究竟是為了什麼,非詳查不可。

  唐儷辭坐在馬車裡,身後有人追蹤他很清楚,今日之事是變局,瞞不過聰明人的眼睛。但楊桂華……他微微一笑,不是對手。深夜的霧氣飄渺,絲絲侵入簾幕之內,他抬起左手,手腕上兩道傷痕尚未痊癒,此時第三道仍在流血。

  嵩山少林寺。

  初任方丈的普珠已有一日未出僧房,大成、大寶幾人不以為意,少林寺乃清修之地,即使有和尚十天半個月不出僧房,那也沒有什麼。僧房之內,普珠黑衣長髮,默默坐在桌前,一言不發,並非在思考佛法,也不是在修煉武功。

  房內再無旁人,卻隱隱約約留有一種芳香,普珠臉色沉鬱,望著桌上一局殘棋,過了良久,深深歎了口氣。

  「……你……不再是聖人了……」恍惚之間,記起有人在耳邊柔膩溫柔的道,「普珠……普珠……你可知從當年楊柳穀初見,我就知道你其實並不適合出家,你的心太熱,對這個世間……有太多留戀……太積極……對我也……太好……」那動聽的聲音在他恍惚之間變得越來越陌生,「你是喜歡我的,是喜歡我的……是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的感情……」他聽到他自己說話,聲音非常僵硬,「但你——原來並不是女人……」

  「哈哈哈……心無掛礙,眾生平等的方丈,也會在意男女之別嗎?」那人輕輕的笑,「男比丘女比丘,都是佛徒。」他低聲道,「你——你——」

  「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溫柔的聲音說,「放心,我不會要你做違背良知殺人放火之事,只是要你……率領少林寺,對於中原劍會已經發生和即將發生的事,莫發議論。」普珠低聲道,「你要少林寺對江湖風波獨善其身?」那柔美的女聲道,「暫時是。」普珠的聲音冷了起來,「你想在中原劍會內做什麼?」那女聲柔聲道,「普珠……」聲音甜膩嫵媚,「你不信我嗎?」普珠滯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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