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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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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目瞪宛鬱月旦,似是不敢相信他竟會做出這種事來,頓了良久,他也哈哈大笑,「碧落宮主,好一個碧落宮主!一個月之後,焦玉鎮麗人居,等候宮主再次賜教!」他一甩衣袖,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步自千佛殿走了出去,目無餘子,衣袂揚塵,卻是誰也沒有阻攔於他。 柳眼眨了眨眼睛,這個時候他的神智才突然清醒了起來,一個月後焦玉鎮麗人居,這人怎能確定一個月後自己必定會前往那裡?他怎會知道自己的下落?除非——他的視線轉向方平齋,方平齋紅扇一搖,哈哈一笑。柳眼低聲道,「你……」方平齋道,「我從來都知道。師父你——真正從來都不是一個擅心機的人,這樣行走江湖十分危險,真的隨時隨地都會被人騙去。幸好你的徒弟我目前沒有害你的心,否則……」他以扇搭額歎了一口氣,「我把你賣了,你真的會替我數錢。」 玉團兒攔在柳眼身前,低聲問,「喂!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知道什麼了?」方平齋滿面含笑,紅扇拍了拍玉團兒的頭,「我的親親師父是個江湖萬眾憎惡,尤其是良家婦女非食之而後快的大惡人大淫賊,你不知道嗎?」玉團兒皺起眉頭,「我知道他是個大惡人,那又怎麼樣?」方平齋壓低聲音,在她耳邊悄聲道,「你也行走江湖許多天了,沿途之上,難道沒有聽說江湖上人人都在尋找一位面容俊美,武功高強,擅使音殺絕技的大惡人的下落嗎?就算你耳聾沒有聽見,剛才宛鬱月旦不惜三個響頭的危險,非要做少林寺方丈,為的是什麼,難道你沒有看見?」 玉團兒也悄聲回答,「為的是柳眼啊,你剛才說的是柳眼是不是?」方平齋紅扇一搭她的頭,「傻呆!我是說我的親親師父,你的心上情人就是這位江湖非殺之而後快的大惡人大淫賊,風流客柳眼。」玉團兒低聲道,「哦!」她並不怎麼在乎柳眼到底是什麼身份,卻道,「原來你早就知道他是誰啦,那你為什麼不說出去?」方平齋悄聲道,「這個……自然有很多很多原因。」 玉團兒瞪眼道,「你不就是想學音殺嘛!你也是個大惡人,剛才那個怪叔叔說他知道柳眼的下落,一定是你告訴他的!你也壞得不得了!」方平齋連連搖頭,「冤枉我了,我發誓我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師父的下落,我天天和你們在一起,哪有時間去外面聯繫別人?他知道柳眼的下落,必定是因為他派人跟蹤我,順帶得了師父的消息。」玉團兒看了他一眼,「那個怪叔叔是誰?他幹嘛叫你六弟?」 方平齋歎了口氣,「他——他叫鬼牡丹,即使做兄弟做了十年,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叫做什麼。」玉團兒低聲道,「你笨死了!」方平齋道,「是是是,我很笨、笨得無藥可救。」玉團兒道,「喂!一個月之後,別讓柳眼去什麼焦玉鎮麗人居,我們去別的地方,才不理你的怪兄弟想幹什麼。」方平齋臉泛苦笑,悠悠歎了口氣,「我儘量,但是——」柳眼突然淡淡的道,「我去。」玉團兒怒視著他,「你再不聽話我打你了!」 在他們三人低聲議論的時候,宛鬱月旦拉著嬰嬰的手,柔聲道,「嬰嬰乖,把方丈的位置傳給這位和尚哥哥好嗎?」嬰嬰仰頭看著黑衣長髮的普珠上師,仍是怯生生的說「好」。普珠上師滿臉僵硬,少林寺眾僧面面相覷,只見嬰嬰伸手去拉普珠上師的手,搖搖晃晃的拉著他要向佛像下跪,普珠上師站著不動。宛鬱月旦柔聲道,「普珠上師,難道你要少林寺當真尊這孩子為方丈嗎?我得罪少林,甘願受罰,但方丈之位還盼上師莫要推卻,這是眾望所歸,不得不然。」普珠上師臉色煞白,仍是站著不動,大成禪師突地合十,「阿彌陀佛,普珠師侄,個人名譽與少林寺一脈相承,孰輕孰重?」大成禪師此言出口,少林寺眾僧齊聲念佛,普珠上師身子微微一顫,終是隨著嬰嬰拜了下去,這一場讓人難以置信的方丈大會,結果卻在意料之中。 宛鬱月旦轉過身來,對著普珠上師深深拜倒,「宛鬱月旦今日對少林多有得罪,不論少林寺設下何等懲罰,宛鬱月旦都一人承擔。」普珠上師冷冷的道,「你將方丈之位視如兒戲,辱沒少林寺百年聲譽,即使你已卸去方丈之位,仍應依據寺規,處以火杖之刑。」宛鬱月旦微微一笑,「那請上火杖吧。」 所謂「火杖」,乃是燒紅的鐵棍,以燒紅的鐵棍往背脊上打去,一棍一個烙印,那本是少林寺苦行僧的一種修行之法。宛鬱月旦不會武功,這燒紅的鐵棍往他身上一揮,一條命只怕立刻就去了十之七八,眾人面面相覷,宛鬱月旦不願對黑衣人磕頭,卻寧願在少林寺受刑。普珠上師臉色不變,「上火杖。」當下兩名弟子齊步奔出殿外,片刻之後,提了兩隻四尺長短,粗如兒壁的鐵棍,那鐵棍上不知塗有什麼東西,仍舊火焰熊熊,棍頭的一段已經燒得發紅透亮。 鐵靜和何簷兒見狀變色,宛鬱月旦不會武功,這東西要是當真打上身來,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碧落宮將要如何是好?兩人一起站起,異口同聲的道,「宮主,火杖之刑,由我等代受!」宛鬱月旦搖了搖頭,「在少林寺眾位高僧面前,豈能如此兒戲?」他在毗盧佛面前跪了下來,「請用刑吧。」 「行刑。」普珠上師一聲令下,兩名弟子火杖齊揮,只聽呼的一聲,宛鬱月旦背後的藍衫應杖碎裂紛飛,兩隻火杖在他背後交錯而過,火焰點燃了飛起的碎衣,卻沒有傷及他半點肌膚。人人只見點點火焰飄散而下,宛鬱月旦的背脊光潔雪白,不見絲毫傷痕。兩名少林弟子收起火杖,對普珠上師合十行禮,「行刑已完。」普珠上師頷首請二位退下,合十道,「阿彌陀佛,少林寺大事已畢,此間不再待客,諸位施主請回吧。」 眾人紛紛站起,告辭離去,心中都暗忖今日的方丈大會精彩之極,若是前幾日偷偷溜走,必定遺憾終身。碧落宮幾人給宛鬱月旦披上一件外套,宛鬱月旦牽著嬰嬰的手,抬起頭來,悠悠吐出一口氣,「走吧,晚上要趕路了。」何簷兒看著那小娃娃,這娃娃是碧落宮婢女嚴秀的兒子,宮主把他借了出來,原來就是為了做下少林小方丈,難怪嚴秀問他為什麼要把嬰嬰帶出來,宮主總是微笑不說呢!宮主做事有時候也真是……他揉揉頭,真是孩子氣。 千佛殿內形形色||色的人物漸漸散去,普珠上師一直留意的是黃衣紅扇的方平齋,卻見他和一路同來的一名少女和一位黑布蒙面客說說笑笑,如常人一般緩步而去。此人有心爭奪方丈之位,不知為何突然放棄,放棄之後宛若無事,拿得起放得下,雖然言語囉嗦討厭,卻也不失瀟灑。他說當年劍會之上曾經見過自己的拈花無形劍,其人究竟是誰?而方才得知柳眼下落的黑衣人口稱「六弟」,似乎兩人乃是同路,而又不同行而去,究竟內情如何?這兩人必定是江湖中一股暗流,不可不查,不可不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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