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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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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風流店的據點,並不很難。」有人溫和的聲音自門外傳入,眾人紛紛轉頭,只見唐儷辭藕色長衫,緩步而來,比之昨日卻是氣色好了許多。邵延屏眼光好極,一眼瞧見他腳上新鞋,心裡越發稀罕——這人穿的衣裳都是尋常衣裳,腳上的鞋子卻比身上的衣裳貴上十倍,那是什麼道理?「唐公子有何妙法?」 「妙法……晚輩自是沒有。」唐儷辭微微一笑,「我有一個笨法。」蔣文博道,「願聞其詳。」唐儷辭緩步走到廳中桌旁,手指一動,一件事物滑入掌中,饒是眾多高手環視,竟也無人看清他的動作,只見他以那事物在桌上畫了一個圓點,「這是好雲山。」 他畫了一點之後,蔣文博方才認出那是一截短短的墨塊,質地卻是綿軟細膩,故而能在光滑的桌面上隨意書寫,暗道一聲慚愧,唐儷辭出手快極,世所罕見,果然是曾經擊敗風流店主人的高手。只聽他繼續道,「近期被滅的派門,一為昨夜的霍家、一為慶家寨、一為雙橋山莊,被害的武林高手共計兩人,一者『青洪神劍』商雲棋、一者『聞風狂鹿』西門奔。」他在好雲山東方點了一個點,「霍家在這裡,」在好雲山南方再點了一個點,「慶家寨在這裡,雙橋山莊在這裡……而商雲棋住在雲淵嶺,距離好雲山不過五十里,西門奔住得雖然不近,但是他自北而來,死在好雲山十里之外,按照他的腳程,如果晚死半個時辰,便已到了好雲山。」 「你是說——風流店滅人滿門,並非是濫殺無辜,而是針對好雲山而來?」成縕袍冷冷的道,「根據何在?」唐儷辭溫言道,「根據……這些派門或者俠客,都在好雲山方圓百里之內,而一百里的距離,對武林中人而言,一個晝夜便可到達。」成縕袍冷冷的問,「一個晝夜又如何?」唐儷辭道,「一個晝夜……便是風流店預下滅好雲山善鋒堂的時間,」他緩緩的道,「要滅好雲山,自當先剪除善鋒堂的羽翼,先滅援兵,當風流店出兵來攻之時,好雲山在一個晝夜時間內孤立無援,如果風流店實力當真渾厚,善鋒堂戰敗,江湖形勢定矣。」 眾人面面相覷,各人皆覺一股寒意自背脊竄了上來,蔣文博道,「原來如此,風流店處心積慮,便是針對我劍會。」上官飛冷笑道,「我就不信風流店有如何實力,能將我劍會如何!」邵延屏卻道,「風流店若只針對我劍會,將有第三者從中得利。」唐儷辭溫顏微笑,「風流店如果沒有把握將碧落宮逼出局外,必定不敢貿然輕犯好雲山,如果它當真殺上門來,必定對碧落宮有應對之策。否則風流店戰後元氣大傷,碧落宮勢必先發制人,它豈有作繭自縛之理?」成縕袍冷冷的道,「要把碧落宮逼出局外,談何容易?」唐儷辭將桌面上眾多圓點緩緩畫入一個圈中,「那就要看宛鬱月旦在這一局上……究竟如何計算,他到底是避、還是不避。」 「避、還是不避?」成縕袍淡淡的問,「怎講?」唐儷辭眼角略飄,伸手端起了桌上一杯茶,那是邵延屏的茶,他卻端得很自在,「避……就是說碧落宮有獨立稱王之心,宛鬱月旦先要中原劍會亡,再滅風流店……他就會和風流店合作,默許風流店殺上好雲山,靜待雙方一戰的結果。」邵延屏點了點頭,「但是如果宛鬱月旦這樣計算,那是有風險的。」唐儷辭微微一笑,「任何賭注都有風險,做這樣的選擇,宛鬱月旦要確定兩點:其一、風流店與中原劍會一戰,風流店必勝;其二、碧落宮有一舉擊敗風流店的實力。」眾人心中思索,均是頷首,如果這一戰中原劍會戰勝,碧落宮選擇默許,便是成為劍會之敵,那對宛鬱月旦稱王之路十分不利。 「他如果不避呢?」邵延屏細聽唐儷辭之言,心中對此人越來越感興趣,「他若不避,豈非要先和風流店對上?宛郁月旦一向功求全功,只怕不肯做如此犧牲。」唐儷辭端起了他的茶,此時輕輕放下,「他若不避,必須相信劍會與他之間存有默契……就目前來說,沒有。」他的目光自邵延屏臉上輕輕掠過,邵延屏心中不免有幾分慚愧,他身為劍會智囊,居然沒有看破此局的關鍵所在,「唐公子的意思是說……如果劍會能讓宛郁月旦知曉劍會已經切中此局關鍵之處,有合戰之心,也許……」 唐儷辭對他淺淺一笑,「也許?如何?」邵延屏道,「也許他會牽制風流店一段時間。」唐儷辭一舉手,將桌上所畫一筆塗去,「如果我是宛鬱月旦,絕對不肯因為『也許』做如此犧牲。」邵延屏有些口乾舌燥,「那——」唐儷辭塗去圖畫,一個轉身,眼眺窗外,「除非中原劍會在風流店有所行動之前,就已先發制人,讓風流店遠交近攻之計破局,否則我絕不肯做出犧牲,牽制風流店的實力。」 眾人默然沉思,成縕袍緩緩吐出一口長氣,「如何破局?」唐儷辭卻先不答他這一問,目凝遠方,微微一笑,「要碧落宮牽制風流店,拖延風流店發難的時間,劍會搶奪先機之戰必須要勝,毫無退路啊……」微微一頓,他並不看成縕袍,「破局……未必要劍會大費周章的去破,當所備後招被識破之後,下棋之人自然要變局,這並不難。」蒲馗聖一直凝神細聽,此時突道,「只需劍會截住了他們下一次突襲,風流店就該知道它的詭計已被識破,它要麼立刻發難,要麼變局。」唐儷辭頷首,「好雲山周遭武林派門尚有兩派,劍會可排出探子試探形勢。」 「嘿嘿,小子你卻是不錯。」上官飛上下看了唐儷辭幾眼,「雖然有些古裡古怪,人卻不笨。不過我若沒有記錯,剛才你進門的時候,說的是要知道風流店的據點不難,如果小子你單憑猜就能猜到風流店的老巢,老子就服你。」唐儷辭緩緩端起了上官飛的茶,略揭茶蓋,往杯中瞧了一眼,「風流店既然要在一晝夜時間內滅好雲山善鋒堂,它的據點,自然離好雲山很近……」眾人微微一凜,蔣文博失聲道,「它就在附近?」唐儷辭放下茶杯,「好雲山左近,何處有湖泊溪流,可供淡水之飲?」 邵延屏道,「共有九處,雲閑穀、雁歸山、雙騎河畔、未龍井、點星台、菩山、淵山、避風林和仙棋瀑布。」唐儷辭微微一笑,「那就是避風林了。」眾人面面相覷,上官飛失聲道,「你如何確定是避風林?」唐儷辭對他微笑,「如前輩所言,一猜而已。」邵延屏卻道,「近來避風林中確有不少神秘人物進出,人數雖少,武功奇高,一次余負人余賢侄跟蹤一人至樹林外,被其脫走,我也正著手調查之中。」蒲馗聖重重哼了一聲,「老夫願意一訪避風林。」 「此事我看還需調查清楚,」邵延屏沉吟道,「今夜……」他的目光看向唐儷辭,本來就待分配人手,暗想還是一問比較妥當,「今夜不知唐公子有何打算?」唐儷辭將手中那截濃墨往桌上一擱,微微一笑,「邵先生調兵遣將遠勝於我,今夜查探之舉,如先生有令,唐儷辭當仁不讓。」邵延屏微微一驚,好大一頂帽子扣到自己頭上,「這個……今夜讓余賢侄與蔣先生走一趟即可,不必勞動眾人大駕了。」唐儷辭頷首,「余公子身手不凡,為人機警,確是再好不過的人選。」微微一頓,他道,「我傷勢未愈,待回房休息,各位如若有事,請到我房中詳談。」成縕袍冷冷的看著他,口齒一動,似乎想說什麼,終是沒說。邵延屏心中念頭轉動,只對著唐儷辭露齒一笑。眾人紛紛道請他好生養息,唐儷辭緩步而去,步態安然。 「這塊凝脂墨,恐怕也值得不少錢。」邵延屏看了一眼他棄在桌上的濃墨,歎了口氣,「這位爺真是闊氣。」蒲馗聖道,「有多少錢也是他自己的事,越是有錢之人,只怕越是難伺候。」上官飛卻道,「我看這娃兒順眼得很,比起那『白髮』、『天眼』,這娃兒機靈滑頭多了,尚懂得敬老尊賢。」邵延屏忍不住大笑,「哈哈,他敬老尊賢,尊得讓你面子上舒服得很,卻又讓你明明知道他打心眼裡根本看你不起,當真不知是什麼滋味。」成縕袍一貫冷漠,在此時嘴角略勾,似是笑了一笑,邵延屏心中大奇:這人竟也會笑,真是烏鴉在螞蟻窩裡下蛋了。 「今夜之事,我要找余賢侄略為商量。」蔣文博拱手而去,「先走一步。」 其餘各人留在廳中,繼續詳談諸多雜事。 樹木青翠,流水潺潺。 密林深處,有一處小木屋,一位青衣女子披髮在肩,就著溪水靜靜浣洗衣裳。 水珠微濺,淡淡的陽光下有些微虹光,水中游魚遠遠跳起,又複竄入水中,一隻黑白相間的鳥兒在她身邊稍做停留,撲翅而去,甚是恬靜安詳。 簫聲幽幽,有人林中吹簫,曲調幽怨淒涼,充滿複雜婉轉的心情,吹至一半,吹簫人放下竹簫,低柔的歎了一聲,「你……你倒是好心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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