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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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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何做不到?」唐儷辭低聲道,「我若做不到,一定會發瘋……哈哈哈……」他低聲笑,「我若發瘋,一定要害死比他更多的人……反正全天下都是死人,死了誰我都不在乎,到處都是死人在跳舞,死人會跳舞,哈哈哈……」池雲和沈郎魂面面相覷,「啪」的一記輕響,沈郎魂一掌拍上唐儷辭頭頂,渡入少數真力,唐儷辭微微一震,突然安靜下來。池雲冷冷的道,「冷靜!」 「我……我……」唐儷辭再度長長吸了口氣,壓在額角的雙手終於緩緩放了下來,右手按在胸口,「我……」 「你若穩不住心智,便誰也救不了,」沈郎魂道,「更不能讓任何人回頭。」 唐儷辭的手緩緩落到被褥上,一邊的鳳鳳用力爬過來,小手按到他的手掌上,他目不轉睛的看著鳳鳳的手,過了好一會兒,他輕輕一笑,「我剛才說了些什麼?」 「白毛狐狸,就憑你現在瘋瘋癲癲的樣子,前往好雲山當真沒有問題?」池雲皺眉皺得很深,「你不要在劍會那些老王八面前發瘋,那些人本就信你不過,要是你有了什麼過失,吞也活吞了你。」 「我……」唐儷辭輕輕的笑,「我想我比剛才要好一些,至少想一件事的時候思路尚能連貫……若我不知不覺做錯了什麼,你們要記得提醒……我會打圓場。」 「你——」池雲本來怒氣上沖,罵到嘴邊卻歎了口氣,「你就是非去不可,就算半瘋不瘋裝模作樣勉強逞強也要去就是了?」 「嗯。」唐儷辭閉上眼睛,唇邊淺笑微現,然而神色頗為疲憊,「咳咳……我頭痛得很,暫時……莫和我說話。」他緩緩自床榻上起身,自椅上拾起一件衣裳,披在肩頭,抱起鳳鳳,慢慢往外走去。 池雲匆匆將行囊自櫃中取出,追了出去。沈郎魂微微一歎,也跟了上去。 客棧門外停了兩輛馬車,餘負人已在馬車之旁,唐儷辭逕自上車,池雲匆匆跟上,沈郎魂與餘負人登上另一輛馬車,白馬揚蹄,往東而去。 「恕我直言,唐公子之傷看起來非同尋常。」餘負人坐上馬車,將背上青珞持在手中,其人動作穩健,神色自若,雖然和沈郎魂同車,渾身不露絲毫破綻。沈郎魂靜靜坐在一旁,聽餘負人之言,他沉默了一陣,突然道,「你可曾是殺手?」 餘負人微微一笑,「沈郎魂的眼力,果然也是非同尋常。」他這麼說,是自承其言,微微一頓,他道,「殺手的眼裡,一向容不下半點沙子。」 「唐儷辭的確傷得很重,不過尚不致命。」沈郎魂淡淡的道,「這世上只要不是要命的傷,就不是傷。」餘負人道,「同意。不過我很好奇,究竟是誰能傷得了天下無雙的唐公子?」沈郎魂淡淡的道,「哈哈,你這句話難道不是諷刺麼?」餘負人微笑,「豈敢……我是由衷之言,今日你若不說,我必是睡不著的。」 「嘿嘿,風流店的據點,飄零眉苑之中遍佈機關,他是被那些機關所傷。」沈郎魂閉目道,「但也查探了其中所有地點,風流店的內幕,可謂深不可測,人才濟濟,大出人意料之外。」餘負人目光流動,「是什麼樣的機關竟能傷到他?」沈郎魂道,「鐵甲百萬兵、火焰橋、火焰蛇、留人閘,以及……朋友。」余負人道,「朋友?那是什麼樣的暗器?」沈郎魂淡淡的道,「最傷人的暗器,不是麼?」餘負人微微歎了口氣,「原來唐儷辭是一個顧惜朋友的人……」他道,「實不相瞞,根據之前江湖上對唐公子的傳言,唐公子不該如此心軟。」沈郎魂道,「江湖傳聞,唐儷辭是如何一個人?」 「自然是天下除皇宮大內之外最有錢的男人,並且、是年輕俊俏、溫文儒雅的男人。」餘負人微微一笑,「並且其人武功高強、眼光犀利、心計超絕,能在江湖大眾未看穿餘泣鳳的真面目之前動手將他誅滅,又能聯合碧落宮在青山崖大敗風流店,更將風流店之主擊下懸崖,行動效率極高,武功超凡脫俗,雖然手段略嫌稍過,卻也是江湖百年少有的俊傑。」 「既然是俊傑,為何你以為他不會顧惜朋友?」沈郎魂淡淡的問。餘負人歎道,「不知為何,在我內心之中始終覺得唐儷辭該是一名心計更勝傳聞的高手,顧惜朋友、禍及己身,拖累行動的效率,打亂預定的算計,不是智者所為。」沈郎魂低笑,「哈哈,我也曾經這樣認為,可惜……他卻不是這種人。」 「他怎能不是這種人,不是這種人,在如今江湖局勢之中,他要如何自處?」餘負人淡淡的道,目光緩緩落在手中青珞之上,青珞劍精鋼為質,劍芒發青,而握在手中之時只是一支花紋簡陋的三尺長劍,不見任何特別。沈郎魂也淡淡的道,「若他真是那樣的人,說不定你我只會更失望,不是麼?」餘負人笑了,「哈哈,也許——但一旦身為中原白道之主持,便不能有弱點,中原劍會之所以選擇唐儷辭,也正是看中他身無負累,不像宛鬱月旦畢竟身負滿宮上下數百人的性命。」 「哈哈,我不能說劍會的選擇是對是錯,但也許……宛鬱月旦會更像劍會期待之人。」沈郎魂淡淡的笑,「又或者……唐儷辭會超出劍會的期待,也未可知。」 馬車以碎步有條不紊的前行,車夫揚鞭趕馬,很快沒入青山翠影之中。 好雲山。 濃霧迷茫,令天下習劍之人為之敬仰的中原劍會便在此處,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好雲山中一處青磚暗瓦的院落,便是天下馳名的劍會「善鋒堂」。 善鋒堂上的暗色瓦片,均是已斷長劍劍鞘,每一炳斷劍,均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兩輛馬車緩緩上行至善鋒堂門前,門前兩人相迎,一人紫衣背劍,一人灰衣空手。餘負人自馬車當先下來,雙雙抱拳,「邵先生,孟大俠。」 紫衣背劍的是邵延屏,灰衣的是「孟君子」孟輕雷。 邵延屏饒有興致的看著馬車,上次在青山崖碧落宮,被宛鬱月旦和唐儷辭無聲無息的擺了一道,將碧漣漪當作唐儷辭,這一次他必要好好看清這位傳說紛紜的唐公子究竟生得何等模樣。 馬車微晃,邵延屏心中微微一動,上等高手行動,落葉尚且不驚,怎會馬車搖晃?一念疑慮尚未釋然,只見車上下來一人,一身淡灰衣裳,灰色布鞋,其上細針淺繡雲痕,雲鞋雅致絕倫,衣裳卻甚是簡單樸素,其人滿頭銀髮光澤盎然,回過頭來,眉目如畫,誠然一位翩翩濁世佳公子。邵延屏打量了來人一眼,心裡嘖嘖稱奇,銀色頭髮前所未見,這就罷了……這人左眉上的斷痕——絕非天然所斷,而是刀傷,並且那柄刀他雖然從未見過,卻大大有名,這刀痕略帶兩道弧度,猶如梅花雙瓣,乃是「禦梅主」那柄「禦梅」。 「禦梅主」此人已是三十年前的傳說,傳聞此人清冷若冰雪,刀下斬奸邪皆是一刀斃命,出現江湖寥寥數次,救下數位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輩,在三十年前一次中原劍會之中一刀敗盡英雄,名聲超然天下,為當時武林第一人。不過時過境遷,此人已經許久不見江湖,當今的武林中人知曉「禦梅主」的人只怕不多,「禦梅」刀痕出現在唐儷辭左眉之上,邵延屏心中頓時高興之極——這說明此人真是奇中之奇,實是萬世罕見的寶貝,世上再沒有人比唐儷辭更為古怪的了。隨著唐儷辭下車,馬車上其餘三人也隨即下車,緩步前來,其中一人懷抱嬰兒,形狀古怪,引人注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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