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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真氣已通,人清醒了,還不能說話。」沈郎魂淡淡的道,「要找個清靜的地方給他開膛,修復碎骨。」一旁成縕袍冷冰冰的看著古溪潭,「自不量力,胡作非為!」古溪潭滿臉尷尬,他對這位大師兄一向敬畏有加,何況成縕袍的聲明地位遠在他之上,師兄訓話,師弟豈敢不聽?「跟我回青雲山練劍,」成縕袍道,「師門劍法學不到五成,混混江湖也就罷了,還敢惹到餘泣鳳頭上,還跟著炸了人家房子,你當中原劍會真是眼瞎耳聾的啞巴,任你欺淩是麼?死到臨頭,猶敢自稱行俠仗義,笑話!」他這番話陰森森的說出來,古溪潭心中大震,「大師兄,我……」成縕袍人影一閃,驀地抓住古溪潭左肩下三分處,那是他全身防備最弱之處,成縕袍個子瘦削,臉色蒼白,看似並不魁梧,卻將古溪潭一把提起,淡淡對眾人道,「各位請了。」言罷閃身而去,輕功之佳,世所罕見。

  「好功夫!」沈郎魂淡淡的道。池雲坐在一旁,涼涼的道,「功夫雖好,裝模作樣,惹人討厭。」成縕袍來去如風,鐘春髻尚不及說話,他已離去,此時歎了口氣,「大凡江湖高手,都有些怪脾氣。」她心裡想的是你池雲的怪癖,只怕遠在他之上,眼看唐儷辭衣上有血,不禁問道,「你受傷了?」

  眾人的目光頓時都看往他衣上那片血跡,唐儷辭微微一笑,「不妨事,各位身體如何?」普珠上師道,「無妨。」鳳鳳眼見他回來,破涕為笑,雙手揮舞,要撲向他懷裡。唐儷辭將鳳鳳抱過,「今日大家都很疲憊,風流店雖然敗退,但恐怕仍有其他人追蹤。我等若是分頭離開,恐怕會是被各個擊破之局,若是一起行動,行跡太過明顯,也免不了如今日般連綿追殺,直至全軍覆沒。」他看了普珠上師一眼,「大師以為如何?」普珠上師黑髮飄拂,「我能自保,會離開。」

  唐儷辭微笑,「那就是強者離開,餘下一起行動了。大師修行辛苦,我也不好挽留,不過要離開,也要等毒傷痊癒再走,比較安全。」普珠上師對他一禮,「不必,後會有期。」僧袍飄飄,黑髮披拂,這位帶著殺氣的冷峻和尚轉身離去,亂梅崗舊居、一同遇劫的難友,于他而言便如身後飄零的落葉,於他前行無礙,更不在心上留下半點痕跡。

  「這位大師,真和你有三分相似之處。」唐儷辭看普珠上師離開,看了池雲一眼。池雲怒道,「什麼相似之處?」沈郎魂淡淡的道,「和你一般有個性。」池雲一怔,鐘春髻忍不住好笑,論我行我素,普珠上師和池雲真是半斤八兩,的確有那麼幾分雷同。唐儷辭道,「鐘姑娘就和我等一起行動,我有件事要和姑娘商量。」

  「什麼事?」鐘春髻道,「鐘春髻知無不言。」唐儷辭微微一笑,「聽說姑娘自貓芽峰而來,不知是否知曉碧落宮之所在?」她吃了一驚,「碧落宮?唐公子難道想往碧落宮一行?」唐儷辭含笑,「你我惹了刹星風流店,又得罪了江湖白道之顛中原劍會,雖然說各位都是不懼風波之人,但打打殺殺未免疲憊,不想過奔波疲憊的日子,唯有嫁禍東風了。」鐘春髻失聲道,「嫁禍東風,難道你想嫁禍碧落宮?這怎生可能?」唐儷辭輕輕一笑,「不,我只是想借碧落宮之威名,過幾天安穩日子。」池雲皺眉,「你想將大家帶上貓芽峰去?以碧落宮的神秘和傳說,風流店和中原劍會自然不敢輕易上貓芽峰動手,但宛鬱月旦何許人也,怎麼可能讓你把這種天大的麻煩帶上他碧落宮去?癡人做夢!」

  「如今江湖數分,祭血會亡,江南山莊勢微隱退,『白髮』、『浮雲』、『天眼』等正道俠士行蹤不明,各大門派並無出色之人,中原劍會如日中天,風流店身處暗潮,實力莫測,至於你我和萬竅齋,勉強也算一份。」唐儷辭溫言道,「尚有十三殺手樓,塞外獵騎等勢力,但論實力地位名望,能抗衡各方力量,獨立於江湖之外的,只有碧落宮。碧落宮傾向何方,何方在聲望、實力甚至道義上便有絕對優勢,碧落宮既然如此重要……」他衣袖一拂,輕輕巧巧轉了個身,「宛鬱月旦應該明白,人不惹江湖,江湖自惹人,今日就算不是我找上門去,自也會有別人找上門去。究竟借力給誰,便要看宛鬱月旦其人,究竟成功到什麼份上了。」

  各人面面相覷,鐘春髻忍不住輕咳一聲,「話雖如此,但是他……他……」唐儷辭微笑問道:「他什麼?」鐘春髻微微一震,突然驚覺他方才所言,也許正是在等她這一句,「他……宛鬱月旦他不願再涉江湖,他不願碧落宮歷險。」唐儷辭輕輕一笑,「如果我能給他不歷險的方法呢?或者——我有讓他再涉江湖的籌碼呢?」眾人瞠目結舌,鐘春髻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心裡全然不信,名利權勢,月旦全都有了,唐儷辭就算用數千萬的黃金去換,只怕也換不到宛鬱月旦一聲應允,而除了錢之外,唐儷辭還有什麼呢?池雲和沈郎魂相視一眼,沈郎魂淡淡的道,「上貓芽峰!」

  西北貓芽峰。

  滿山冰棱,白雪皚皚,清澈的藍天,不見一絲浮雲。

  江湖傳說碧落宮往南而遷,不知何時,它卻是最後停在了西北,而停在西北這個消息,也是它搬到貓芽峰一年之後,方才有人偶然得知。至於碧落宮究竟在貓芽峰什麼位置,江湖中人也有多方打聽探察,卻始終沒有尋到。

  雪域的遠方遙遙傳來了馬蹄聲,是一行數人慢慢來到了貓芽峰下,由此開始,冰雪越結越厚,氣候嚴寒刺骨,若非一流高手,絕難行走。數匹馬在貓芽峰腳下停住,幾人躍馬而下,仰望山峰。

  「他媽的,這什麼鬼地方!這種地方真的可以住人嗎?黃毛丫頭你真的沒有騙人?」池雲口鼻中呼出白氣,雖是一身武功,也覺得冰寒刺骨,「就算是大羅金仙住在這裡,不凍死也活活餓死。」鐘春髻輕笑,「住習慣了,那就什麼都好,這裡開始只能步行,馬匹讓它們自行回去吧。」她解開韁繩,那匹被凍得瑟瑟發抖的白馬立刻長嘶一聲,往來時方向奔去。眾人紛紛放馬,馬群離去,沈郎魂才淡淡的道,「無退路了。」沒了馬匹,要是求援不成,在這冰天雪地,要從容離開並非易事。唐儷辭仍是身著布衣,渾然沒有他身邊的池雲瀟灑倜儻,微笑道,「鐘姑娘帶路吧。」

  鐘春髻縱身而起,直上冰峰。沈郎魂托著剛剛接好胸口碎骨的蕭奇蘭,兩人平平躍起,跟在鐘春髻身後,蕭奇蘭雖不能行動,但一百四五十斤的人托在沈郎魂手中渾若無物。池雲暗贊了一聲,跟著躍起,唐儷辭跟著攀岩,冰天雪峰,強勁的寒風,似乎對他們並無太大影響。

  貓芽峰峰高數百丈,鐘春髻這一上,就上了一百來丈。池雲跟在她身後,終於忍無可忍,「黃毛小丫頭,老子沒耐心和你爬山,這鬼地方連烏龜都不來,碧落宮到底在哪裡?」鐘春髻再躍上兩丈,「就快到了。」池雲冷冷的道,「原來碧落宮上不上下不下,就擱在這冰山中間?他媽的這連塊平地都沒有,連顆草都不長,哪裡來的宮殿……」他一句話沒說完,眼前突然一亮,他看到了一片七彩玄光,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那是一片晶瑩透亮的冰石,光滑圓潤,在陽光之下閃耀七彩光芒。

  唐儷辭站定,「真是好高。」鐘春髻訝然,「唐公子知道入口在此?」沈郎魂道,「這塊冰如此光滑,必定是常常有人摩擦,莫非是入口的機關?」池雲伸手便摸那塊冰石,的確觸手光滑,他突地用力一推,那塊冰竟而輕飄飄的移開,露出一個七彩絢麗的隧道,「難道宛鬱月旦把整座山挖空?冰塊裡面,難道也能住人?」

  「冰塊裡面,確實是可以住人的。」鐘春髻笑道,「但他們並不住在冰塊裡面,跟我來。」她當先走入隧道,這隧道雖然神秘,卻無人看守,幾人進入之後,她關上了封門冰石,隨即前行。冰雪隧道並不長,另一端的出口,竟然是雪峰的另外一邊,眾人低頭看腳下變幻湧動的風雲,縱是沈郎魂也有些心驚,若是由此墜下,必定粉身碎骨。強勁的寒風中,一條繩索搖搖晃晃,一段縛在冰雪隧道的出口處的一塊大冰之上,繩索引入濃密的雲氣裡。方才在冰峰另一端下仰望,並未看到雲彩,而在這一端卻是雲霧密佈,似是山峰聚雲之地。

  鐘春髻一躍上繩,往雲中走去,眾人一怔,池雲不願服輸,搶在鐘春髻身後,幾人魚貫上繩,仗著輕功了得,雖然膽戰心驚,卻也有驚無險,穿過雲霧,走不過二三十丈,臉頰突然感到陽光,眼前豁然開朗,繩索的另一端竟是縛在另一處斷崖之上,此處山崖和對面雪峰渾然不同,樹木青翠,土地肥沃,一隻灰色松鼠見到眾人踏繩而來,也不害怕,歪著頭看著,一雙小眼睛滴溜溜的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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