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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原來「七花雲行客」共有七人,此七人原名為何世上誰也不知,在江湖上經常出現的共有三人,號為「梅花易數」、「狂蘭無行」、「一桃三色」。這幾人為中原劍會貴客,每年劍會之期,都被列為劍會評判之一,每位參與劍會比武之人所施展的劍術武功,都要經過這幾人的眼,寫下評語。雖非白道中人,七花雲行客也絕非奸邪之輩,和餘泣鳳交往甚篤,但不知為何餘泣鳳淪為風流店座下棋子,連七花雲行客也被其網羅,風流店究竟有何妖法邪術,能操縱這許多人的意志?

  門外唐儷辭一人對上梅花易數和狂蘭無行,梅花易數神智似清非清,狂蘭無行一身灰衣,披頭散髮,渾然不知究竟是清醒還是糊塗,然而狂蘭長劍橫掃,梅花易數衣袖一揚,十來朵白色落梅破空而來,淩厲之處勝於刀刃,直襲唐儷辭上身十數處大穴!

  唐儷辭背靠房門,此時此刻,他卻眉頭微蹙,手按腹部,微微彎腰。門後的鐘春髻整顆心都懸了起來,幾乎脫口驚呼,危急之刻,唐儷辭要是舊傷發作,無法抵敵,那房內五人豈非全無生還之望?十數朵白梅破空,唐儷辭橫袖一掃,梅花被袖風擊落,然而狂蘭八尺長劍帶著淒厲的劍嘯,已緊隨白梅之後攔腰砍來,這一劍非但是要把唐儷辭一劍砍為兩截,連他身後房門都要一劍砍開,梅花易數白梅失手,人影如花蹁躚,搶入劍光之下,梅葉刀夾帶點點寒芒,盡數攻向唐儷辭雙腿雙足。「啪」的一聲輕響,唐儷辭空手奪白刃,右手雙指捏在狂蘭長劍之上,然而雙指之力難擋一劍之威,雖然劍勢已緩,卻仍是斬腰而來。梅花易數矮身攻擊,梅葉刀已至唐儷辭膝旁,若是一刀下去,便是殘疾!鐘春髻臉色蒼白,如此攻勢,世上幾人能擋?

  卻聽唐儷辭在疾劍厲刀之中柔聲道,「鐘姑娘,來者只有兩人,帶人離開!」他驀地雙指一扣,狂蘭長劍應他雙指之力,竟而一彎,叮的一聲恰好擋住膝邊梅葉刀,長劍隨即彈回,劍勢不減,唐儷辭背靠房門無處可退,梅花易數一伏躍起,梅葉刀唰的一記掃頸,雪亮的刀光之中乍然爆射出一片淡紅之色,那是刀柄處噴出的霧氣!這兩人一人出手已是絕頂高手,兩人聯手,不過兩招,唐儷辭已在必死之地!

  「我還真不知道……拼真功夫,究竟能拼得了幾個……」唐儷辭幽幽的道,梅葉刀掃頸而來,他右手握拳橫擋,只聽「當」的一聲脆響,梅葉刀斬在洗骨銀鐲之上,刀入鐲半分!唐儷辭橫腕力抗,梅花易數全力下斬,一時膠著!狂蘭長劍隨後而來,劍刃沾到唐儷辭衣上,已聞衣裳撕裂之聲,唐儷辭左手自懷裡取出一樣東西,「叮」的一聲架住狂蘭長劍,其物掠空,發出一陣銳利的嘯聲,卻是半截銅質短笛。三人同時發力,唐儷辭右腕擋刀左手架劍,全身都是空門,然而梅花易數和狂蘭無行都覺一股烈如熾火的真力自銀鐲銅笛上倒行灌入自己經脈,運氣相抗,三人已成內力拼比之勢,雖然唐儷辭再無第三只手抵擋攻擊,梅花易數和狂蘭無行卻也無法分心出手。地上風沙靜止,梅花不再,清雅絕俗的居所,兩招過後宛如一片廢墟。

  他有意拼比內力,那是給她帶人走脫的機會。鐘春髻心念電轉,帶走還是不帶走?唐儷辭一人力拼梅花狂蘭二人,能拖延多久?她點開普珠上師身上穴道,低聲問:「大師,怎麼辦?」普珠上師一拂袖,房中眾人穴道全開,他唇角溢血,冷冷的道,「你等先走!」鐘春髻急道,「大師,你真力未複,怎能動手?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古溪潭閉目調息,急欲恢復幾層功力,那是堅決不走的意思,池雲滿臉怒色,方才唐儷辭使詐將他擊昏,他還餘怒未消,自也是不走的。沈郎魂調息一周天停下,淡淡的道,「既然你們不走,我和鐘姑娘帶蕭奇蘭先走,此地不宜傷患。」他也不說他去哪裡,將蕭奇蘭抱起,「日後我自會和你們聯絡,走了。」人影一晃,他已帶人先走,鐘春髻跺了跺腳,暗道此人怎麼自作主張?抱起鳳鳳隨後追去。

  古溪潭池雲幾人,雖非武功獨步天下,但如此遭逢暗算卻是少見,尤其對池雲而言,更是平生奇恥大辱,略一喘息,幾人打開大門。只見門外三人戰況膠著,梅花易數和狂蘭無行頭頂白氣蒸蒸而起,唐儷辭獨對兩大高手,臉色暈紅。梅花易數刀柄之處不住有淡紅色霧氣散出,非香非毒,不知是何物,幾人開門一嗅,各有窒息之感,不約而同閉住呼吸,站到上風換了口氣。

  「離開!」唐儷辭臉色暈紅,嘴角微微一勾,他竟還能說話,這兩字飽含真力,聲音不大,震得梅林簌簌震動。

  普珠上師黑髮飄拂,頂在夜風之中,拂起的是一股冷峻肅殺之氣,「不殺惡徒,絕不離開!」他掌上運勁,緩緩舉到梅花易數身後,這位和尚,竟是不管是否光明正大,便要一掌斃敵!唐儷辭右手銀鐲一動,梅葉刀驟進三寸,抵在他頸項之側,刀尖觸頸,流下一滴鮮血,「離開!」普珠上師掌勢一頓,古溪潭變色叫道:「唐兄你——」為何寧死不要援助?為何定要眾人離開?池雲一邊看著,唐儷辭眼瞳一轉一眨,他咬牙切齒的低聲罵了兩句,突地出手點中普珠上師和古溪潭的穴道,「我走了!」唐儷辭微微一笑,「不送。」池雲夾起二人,怒道,「你若死了,老子和你沒完沒了!」他向著沈郎魂的方向,一掠而去。

  梅林再度寂靜無聲,未過多久,遙遙響起了一聲弦響,如潮水褪去,似乎比方才響起的幾聲更為遙遠了。梅花易數和狂蘭無行驀地收刀收劍,向著來時方向飄然而去。

  唐儷辭收勢站定,站到上風之處深深吸了口氣,氣息運轉,吐出一口淡紅色的長氣,負手臨風而立,站了一會兒,他拈住風中一片亂飛的梅瓣,放在鼻端輕輕嗅了下,「紅姑娘,引弦攝命之術雖然神奇,但也非無法可解,你這連環三局雖然不成,卻是精彩。」

  「唉……」梅林之中傳來一聲輕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今日不成,你怎知日後如何?」這聲音幽怨清雅,正是紅姑娘的語調。唐儷辭棄去指間梅瓣,回過身來,柔聲道,「你可知今日之事,我有幾次可以要你的命?」

  梅林中的女聲幽幽的道,「三次,你入閣樓之時,我第一次撥弦之時,以及……此時。」她緩緩的道,「但第一次你不殺我,是你要藥丸的下落;第二次你不殺我,是因為梅花易數和狂蘭無行在前,而池雲突然闖了出來,你自忖無能保池雲、又闖過兩人攔截而殺我;而此時,是因為你不想殺我,我說得對不對?」唐儷辭輕輕一笑,「嗯……姑娘彈琴之術,我很欣賞。」

  紅姑娘幽幽歎道,「但今日我敗得不解,我在餘泣鳳劍上下焚天焰之毒,相信他至少能傷及你們其中幾人,只消有人出手療傷,必定中毒,而花無言為你所殺,你定有焚天焰之解藥,解藥在手,你方雖重創而不死。你們果然在此療傷,我遣出梅花易數和狂蘭無行,本以為你等當會一擁而上,以重創之軀相互救援,而梅葉刀中引弦水散出,各位必定成我琴下之奴,你卻為何力阻眾人上前相助,令我功虧一簣?」

  唐儷辭緩步走向梅林,撥開林中白梅枝幹,望著林中撫琴而坐的白衣女子,「以低音重弦,彈出遙遠之音,姑娘撥弦一聲,我就知道你坐鎮梅林之中。以紅姑娘如此容貌心機,豈能無端涉險,涉險則必有所圖。派遣梅花易數、狂蘭無行兩人出面動手,表示姑娘無殺人之心,否則我方處在劣勢,風流店若高手盡出,今日就是流血之局。」他含笑而對紅姑娘,「既然不要命,那就是要人了,再看梅花易數和狂蘭無行的模樣,豈能不知,紅姑娘想要的是什麼?」

  白衣女子撫琴一聲弦響,「但你怎知引弦攝命之術?」唐儷辭柔聲道,「引弦攝命之術成功的關鍵有三,第一,受術之人意志薄弱,容易受樂聲影響;第二,受術之人身體虛弱,氣血能為樂聲所激;第三,必須服下引弦之水,增強樂聲的誘導之力。」紅姑娘指尖嗡的一震,顯然唐儷辭如此深知引弦攝命術,大出她意料之外,「不錯……」

  唐儷辭俯身在她琴弦上一撥,咚的一聲琴響,如泉鳴天奏,動聽之極,紅姑娘仰身向後,正欲脫手放琴,唐儷辭的手輕輕按在她的手背上,柔聲道,「姑娘無心殺我,可以理解為對我頗有好感麼?」紅姑娘臉色一寒,尚未說話,唐儷辭手指一動,拾起她的手指,在弦上一撥,發出「叮」的一聲,悅耳清脆。一聲過後,唐儷辭放手,紅姑娘臉色陰沉,她從小精明多智,就算屈居為婢,也從來沒有人敢小瞧了她,一生之中從未有人敢對她如此輕薄,偏生此人武功又高,狡詐狠毒,自己精通的種種異術似乎他也都十分瞭解,受此侮辱,竟然一時打不定主意要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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