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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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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竅齋主人?」餘泣鳳此言一出,眾人哄然一聲,驚詫聲起,議論紛紛。古溪潭暗道「萬竅齋」主人?怎麼可能?目光在客人中打量,卻沒瞧見究竟何人像那「萬竅齋」主人了。當今世上,要說誰最有錢,除了當今聖上之外,自是「萬竅齋」。「萬竅齋」是個商號,其下列有珠寶、綢緞、酒水等等行當,短短三年生意做遍天下,其主家財萬貫,富可敵國,江湖上卻幾乎無人知道其人是誰。江飛羽心忖若是那「萬竅齋」主人到了此地,自己卻是不知,雁門素以消息靈通聞名天下,這個臉可就丟大了,只見餘泣鳳的目光盯在唐儷辭臉上,心下詫異,難道這位唐公子竟然是…… 「你怎知我便是『萬竅齋』主人?」唐儷辭微微一笑,並不否認。 此言一出,眾又譁然,池雲涼涼的看著唐儷辭,頗有幸災樂禍之態,餘泣鳳淡淡的道,「你手腕戴有『洗骨銀鐲』,此鐲辟邪養福納吉,又是古物,價值不可估量,傳聞為萬竅齋收藏,若非『萬竅齋』之主,何人敢將它戴在手上,視作兒戲?」 眾人的視線又齊唰唰的看向唐儷辭手腕,只見他腕上的確戴著一隻銀鐲,其上花紋繁複,卻不知如此一隻銀鐲竟然「價值不可估量」!鐘春髻俏臉一陣紅一陣白,暗道原來這只銀鐲竟然有如此意味,她早已瞧見,卻認它不出。古溪潭心道怪不得池雲那廝對唐儷辭言聽計從,原來他真是「萬竅齋」之主,但此人分明既是國舅,又是商賈,卻為何要插手江湖中事? 「原來余劍王也對施庭鶴中毒之事如此關心,」唐儷辭微笑道,「人同此心,我插手此事,不過好奇,余劍王瞪目於我,大可不必。」此言一出,江飛羽嚇了一跳,唐儷辭並非江湖中人,卻竟然敢對餘泣鳳出言挑釁,隱隱有不居人下之態。餘泣鳳目中怒色頓起,臉色仍是淡淡的,「余泣鳳天生目大,對萬竅齋主人並無不敬之意。」唐儷辭微微一笑,「劍王客氣了。」餘泣鳳不再理他,抬頭望天,「不知那名奸細人在何處?」 「人在三廂房。」江飛羽道,「我門已請醫術精湛的大夫查看此人所中之毒,只是毒性複雜之極,難以解毒。其毒能激發潛能,令人力大無窮,不知疲倦。」餘泣鳳道,「難怪劍會當日,施庭鶴能擊落我手中長劍。」他臉上神色甚淡,語氣卻甚是怨毒,聽者皆感一陣寒意自背脊爬了起來。正在此時,屋裡有人大叫一聲,「門主!門主!」一人自走廊外沖了進來,「苟甲被人殺了!」 「什麼?」江飛羽變色道:「怎會如此?看著他的人呢?」那人道,「張師兄和王師兄也……死在刺客刀下……」言罷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弟子們無能……」餘泣鳳淡淡的道:「雁門召集天下英雄詳談猩鬼九心丸之事,卻讓人死在雁門之中,真是荒唐!」江飛羽苦笑,「敝門慚愧。」當下幾人加快腳步,直奔三廂房而去。 池雲和唐儷辭站在原地,看著眾人浩浩蕩蕩往三廂房而去,本來人頭攢動的廳堂頓時空曠。池雲突地道:「少爺……」唐儷辭「嗯」了一聲,輕歎了一聲,「原來你還記得……」他沒有說完,接下去的話自然是「原來你還記得我是你少爺」。池雲當年在唐家做書童之時稱呼唐儷辭「少爺」,如今出道江湖數年,時時自稱「老子」,自不會當真自居奴僕,但逢遇正事仍是不知不覺叫了出來。池雲嘿了一聲,「你不覺得餘泣鳳來得太快,雁門的奸細死得太巧麼?」唐儷辭道:「人來得太快,說明劍王之能,奸細死得太快,說明死有餘辜,有何不對?」池雲冷冷的看著他,「你能不能說兩句正經的?」唐儷辭微微一笑,「我一貫都很正經……」突地後堂又起一陣喧嘩,唐儷辭道,「以劍王之能,多半已經找到殺人兇手……」一句話未說完,鐘春髻已奔了過來,叫道,「余大俠已經找到殺死苟甲的兇手,那人也已認了,說是有蒙面人昨夜買通他殺死苟甲,價錢是一萬兩。」 「是嗎?劍王英名睿智,唐儷辭十分佩服。」唐儷辭道。鐘春髻笑顏如花,如此快就抓獲兇手,顯然讓她十分興奮,池雲冷冷的道:「這兇手分明——」 「這兇手分明該死。」唐儷辭道,鐘春髻叫道:「不錯!那人承認之後,已被余大俠一劍殺了,雁門上下都頗為感激余大俠除奸之舉。」池雲忍不住道:「放你媽的狗屁!這人分明是個無關緊要的……」鐘春髻秀眉微蹙,餘泣鳳找出殺害苟甲的兇手,並將之一劍殺了,分明是好事,她渾然不解為何池雲會如此義憤。 唐儷辭微微一笑,正在此時,糾集在廂房中的人們紛紛走出,居中的餘泣鳳昂頸背劍,如鶴立雞群。唐儷辭迎上前去,對餘泣鳳一拱手,「聽聞劍王抓獲兇手,可喜可賀,夜裡我在畫眉館設宴,劍王如果賞臉,夜裡大家一醉如何?」餘泣鳳看了他一眼,縱聲笑道:「萬竅齋主人相邀,何人不去?今夜一醉方休!」唐儷辭又向江飛羽、古溪潭等等幾人相邀,自是人人一一應允,廳堂之中喜氣洋洋,一團和氣。唯有池雲冷眼旁觀,滿腹不快。 夜裡,星月輝亮,清風徐然。 畫眉館乃是雁縣最好的酒樓,設在北門溪之上,喝酒吃飯之際,樓下水聲潺潺,偶爾還有蛙鳴魚跳,十分風雅。雁門中雲聚的各方豪傑和余泣鳳坐了正席,唐儷辭相陪,雁門其餘眾人坐次席,主賓相應,觥籌交錯,相談甚歡。說及施庭鶴濫用毒物,害人害己,各人都是十分唏噓,對這害人毒物恨之入骨,十分切齒。 一道頎長的白色人影倚在宴席之外的長廊上,池雲斜眼看天,並不入席。 畫眉館外溪水清澈,溪邊開著些白色小花,正是春天,溪水甚足,映著天空月色徐徐流動,景色清麗。池雲冷眼相看,若是從前,如此天氣,他早已在紅梅山上和自己那幫兄弟賭錢喝酒去了。 「池兄。」身後有人叫了一聲,來人步履沉穩,氣息細緩,是個好手。池雲頭也不回,懶懶的道,「古溪潭?」 來人藍衣束髮,正是古溪潭。池雲涼涼的道,「裡頭好酒好菜,滿地大俠,你也不去湊湊熱鬧?」古溪潭手持酒杯,「我已在裡頭喝過一輪,喝酒此事非我所好。」池雲道,「嘿嘿。」古溪潭道,「看不出唐公子如此秀雅人物,酒量卻好。」池雲冷冷的道,「你們若能把那頭白毛狐狸灌醉,海水也給你們喝空了。」古溪潭微微一笑,「白毛狐狸?」池雲斜眼,「你沒聽說?」 古溪潭搖頭,他年不過二十七八,行走江湖卻已有十年,關心的多是江湖恩怨,極少注意些奇聞逸事。池雲便把京城百姓經常議論的些傳聞說了,當朝國丈唐為謙三年多前在自家水井中打撈起一位少年,起名唐儷辭,將其收為義子。這位幹國舅來歷不明,時常離京,行蹤詭秘,京城傳說其是狐狸所變,否則便是精怪、水鬼一路,誰也不敢得罪於他。古溪潭聽了一笑了之,「原來如此……」他自己靜了一靜,過了好一會兒道,「其實今日之事,古某頗有疑問,我看池兄不願入席,不知是否一樣心有所想?」 「想什麼?想究竟是誰出價一萬兩銀子買人頭?」池雲淡淡的道,「還是想究竟是誰如此消息靈通,恰好在餘泣鳳一腳踏進雁門之時,殺了苟甲?」古溪潭微微一笑,「都有,或者還有一條……究竟是余大俠太想聽見苟甲的言辭,所以苟甲遭逢殺身之禍,還是余大俠太不想聽見苟甲的言辭,所以苟甲遭逢殺身之禍?」池雲嘿了一聲,「瞧不出來你一幅王八模樣,想的卻多。」古溪潭道,「不敢,」他站到欄杆之邊望著溪水,「江湖生變,我覺得施庭鶴服毒之事,僅是冰山一角,牽涉其中的各方人物,或許很多,或許追查下去,結果十分可怕,並非只是余大俠殺死一個刺客,就能結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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