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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刀狻猊只好繼續苦笑,這人之所以號稱奸人,必定就是有他的道理。

  「沒有甄莘莀,你會怎麼樣?」公孫朝夕問。

  刀狻猊答:「不知道。」

  公孫朝夕笑得很斯文,「對了,其實我剛才進村的時候,和那位偷大娘照了一面,她好像要去賣菜,不過見了我們浩浩蕩蕩的迎賓隊以後,她丟下菜擔子不知道去了哪裡。」他托腮看著刀狻猊,「人家不一定會永遠陪你的。」

  刀狻猊的臉色一變,突然倒竄、飛掠、淩空──在青錢村眾目睽睽之下做出常人不可想像的動作,眨眼間便撲到了他和甄莘莀後來搭建的小屋門外,「咿呀」一聲門開,裡面自然沒有人。他頓了一頓,一言不發往外就沖,剎那間眾人眼前幻起千層人影,刀狻猊消失在人影深處。

  那影像詭異得就像白日裡見了鬼,青錢村的村民目瞪口呆、瞠目結舌,半年來樂於助人的阿刀居然是這樣神奇的怪物,不知是人是鬼……

  公孫朝夕嘖嘖稱奇地看著刀狻猊消失的地方,剛才那一招是「神悟刀家」不傳之密「鬼迷瞳」,那是和刀家「八雲開四季」並列的拼命絕招,「八雲開四季」用來殺人,「鬼迷瞳」用來逃命。刀狻猊在對敵的時候從來沒有用過「鬼迷瞳」,現在卻用來追老婆……其實這傢伙雖然風流,卻是個情種,只可惜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而已。

  半天以後──公孫朝夕勝利地和刀狻猊並躺在八人抬的搖椅上浩浩蕩蕩地從青錢村出發,往「神悟刀家」前進。

  刀狻猊沒有找到甄莘莀,在她常常賣菜的地方是空的,常常打獵的地方也是空的,家裡更是空的,山上草地樹林裡到處都是空的。

  看見公孫朝夕來了,她就走了,連一句話都沒有和刀狻猊多說。

  有人接他回家了,她便讓他回家。

  然後她消失,刀二公子回歸刀二公子,一切和半年前並沒有什麼不同。

  那些共度的患難,相處的歡喜、照顧和關懷,甚至打情罵俏,都等於沒有發生過。

  他終於知道了自己有多幼稚:沒有付出任何東西,卻以為她可以無限度對他付出,以為她永遠應該陪他永遠應該對他好,憑什麼呢?她憑什麼不可以離開?他們沒有過承諾沒有過甜言蜜語,沒有花前月下沒有談及彼此對彼此的意義,他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有多重要……

  原來不僅僅是他不夠愛她,原來半年來照顧他守護他安慰他的她,也不曾打算真的愛他。

  愛一個人,不會輕易就走開,是不是?

  原來不僅僅是他不夠愛她,連她,也不夠愛他。

  如果兩個人都愛得不那麼多,那些真實有過的甜蜜,那些在一起安穩的心情,那種情不自禁的依賴又算什麼?又是什麼?

  懲罰?

  懲罰他沒有給過她溫柔,沒有給過她承諾,沒有挽留住一個女人,而從她消失的時候他才開始驚醒:原來,她有那麼重要。

  這種懲罰並不劇烈,只是在呼吸的時候覺得沉悶,在睜開眼睛的時候覺得空虛,不確定她現在是什麼狀態,心飄飄浮浮也無法確定。她歡喜的時候他也歡喜,她寂寞的時候他也寂寞,如今不知道她是歡喜還是寂寞,他的心,為誰而跳?如何去跳?

  好浮躁……

  他失去了安全感。

  半個月之後,刀狻猊回到了「神悟刀家」。

  老爹居然親自來接他,接他的時候被他敏銳的目光看到了老爹隱有淚光,心裡不免大大感動了一下,滿口承諾永遠不會再突然失蹤。兄弟情洶湧澎湃、他從來沒發現有六個兄弟是這麼嘈雜的事情,一連喝了三天酒才算清靜,而後又陪著刀俊殷釣了兩天魚,他這轟轟烈烈回家的事才告一段落。

  他自從回到家以後,心情一直很亂,甄莘莀去了哪裡?那個野生的女人,那個其實真的很溫柔的女人,她現在在做什麼?她會想念他嗎?

  「二弟啊──」正在刀狻猊一個人在「神悟刀家」後花園散步的時候,刀俊殷興致勃勃地奔了上來,「爹叫你去耀宗堂,他要教你『十面埋伏』!快去快去,你不知道七弟想了多久老爹都不肯教他,我說他要學『十面埋伏』他就得先去失蹤個一年半年,老爹就會對他另眼相看……」他扯著刀狻猊的衣袖,一路把他拉到耀宗堂。

  如果是半年前,刀狻猊必定帶著迷人的微笑施施然去和老爹練功,而現在他卻只有在心裡叫苦連天的份──叫他怎麼練?他現在連「戒色一摔」都要冒冷汗,他爹居然要他去練「神悟刀家」最難的武功。

  他要是練不下來,刀望山是不是會剝了他的皮?

  刀狻猊臉上依然帶著迷人的微笑,心裡卻都是苦笑。

  江湖上德高望重,一跺腳江湖震動,一拍桌子雞飛狗跳的「神悟刀家」的主人刀望山正手持一柄閃爍著藍光的小刀站在堂裡。刀狻猊心裡直打鼓:莫非老爹要先算舊賬,先問他怎麼弄丟了家傳寶刀……

  幸好刀望山並沒有問刀狻猊半年前究竟是怎麼把「麗人刀」丟在高陽山上,而是威嚴中帶了些許慈祥地看著他,「你殺臨門王妾氏的時候使用的力道不對,『麗人刀』雖然本是為飛刀一擊所制,但是你施的方法不對,刀一旦脫手很難回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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