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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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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冷汗濕透了衣服,他站起來要去洗澡,一腳沒有踏穩重重跌回床上。跌回床上之後,他雙手抓住枕頭悶住了自己的臉,低低地叫了一聲:“媽媽……” “媽媽……”他以枕頭壓住自己的臉,“媽媽……” 電腦裡的“Fenrir帶著居高臨下的微笑,看著芸芸眾生為了博君 笑而醜態百出。因為“Fenrir說了落雁一句好話,帖子裡讚美落雁的回帖多了起來,用意自然是要結交“Fenrir”這位傳說中的傳奇人物。 誰知道他現在拿著枕頭擋著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臉,低低地抽泣哭著喊“媽媽”? 誰知道呢? 網絡就是這麼神奇的東西,你可以選擇讓人看見你最強的地方,也可以選擇讓人看見你最弱的地方。最弱的人未必值得同情,就像最強的人也許躺在床上哭泣一樣,像誰說過的 浮生若夢,不過冷曖自知。 夜裡1:38分,電話鈴響。 他一手抓起電話,“喂?”電話那邊傳來的是熟悉而甜美的女聲,“藺霖……” 是婧明。他呆了一呆,把電話放在耳邊,雙手交叉壓著枕頭扣在上,一動不動。 “我睡不著,半夜起來上網。我看到你掛在聞風,不是說再也不發言了嗎?” 他沒回答。 她繼續說:“我看到你的帖子了,不過……不過什麼叫做流動性?” 他的嘴角勾了一下,像是笑了笑,還是沒說話。 “藺霖?”林婧明那邊問,“你睡了嗎?” “嗯……”他以鼻音答了一聲。 “那我掛了,對了,你們比賽的照片在我這裡,明天我拿去給你。” “嗯。” “再見,謝謝你幫我。”她掛了。 他沒收線,話筒仍然在耳邊,一動不動。他剛才不說話,一開口是哭聲。 林婧明大惑不解地放下電話,她覺得……她覺得電話裡那個鼻音像在……哭…… 哭? 藺霖會哭嗎?那個滿身都是故事,卻還可以笑笑慢慢說給你聽的男生,不管遇到什麼事都很鎮定理智的男生,知道她心情不好會唱《花雨夜》給她聽的溫柔男生。滿臉客氣禮貌的微笑,外殼硬得怎麼打也打不破,怎麼樣也不能瞭解他。這樣的人會哭嗎? 在靜夜裡、在那麼俠義地幫了她一把之後、在只有一個人的房間,他會哭嗎? 林婧明突然把電話又拿了起來,她剛扣下去沒一兩秒,拿起來本想重撥,一聽卻發現剛才的談話沒有斷線——藺霖那邊還沒有掛掉。 她不知道現在話筒是擱在電話機上還是哪裡,反正沒有扣上。 而後她聽到真正的輕輕啜泣的抽氣聲,有人喃喃地喊“媽媽”,那聲音破碎得讓人差點認不出是藺霖的聲音,含糊得不知所云。 她拿著聽筒,半晌隻聽到一句——“媽媽……你決定生我的時候……也是那樣的嗎?” 媽媽? 她手一顫掛上了電話,藺霖身上像有無窮無盡的故事,她覺得她又窺探了他不為人知的另一面,這個男人究竟有幾面?普通人有兩個假面已經足夠,這個人卻像有無窮盡的側面,每個側面下面都光怪陸離,都是蝴蝶的翅膀,都被切碎了,或者正被切碎中。 第二天上課。 林婧明正在上精讀英語,收到一條藺霖發過來的短信:照片還是我過去拿吧。 她回了一條:照片在我宿舍,不在我這裡。 他回了一個微笑:那麼下課我在教室門口等你。 她猶豫了一下,因為張凱皚也會來接她,但是藺霖要等她下課……也許一輩子就一次 …於是很爽快地回:好。說好了以後摸著手機,她給張凱皚發了一條短信說下課她要和同學去逛街,要他不用過來找她:想了想有點愧疚,補了一條我買榴褳回來給你吃。張凱皚喜歡吃榴梃,蠻奇怪的,聽說榴梃這種東西通常是女生喜歡,喜歡榴褳的男生很少。 而後整節課教授在說什麼她都沒聽見,點名提問的時候她說“Iam sor。”毫不客氣地就坐下,換來滿堂同學驚愕的目光——林婧明一向好強,一向要爭成績第一,居然會放棄上課提問的成績——果然 近傳聞林婧明和誰誰誰有問題就是有問題,她整個人都不正常。 在周圍頻頻表示詫異的目光中,她低頭看課本,手指在轉筆,誰都知道她沒在聽課,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婧明變了。 大家默契地回頭做自己的事,同班的林薇幸災樂禍,大部分人聳聳肩,小部分比較善良的人頻頻歎息,她卻什麼也沒聽見。 她才女的地位在動搖,她知道的,卻又不想知道。 下課時分,藺霖背著書包靠著林婧明教室門口的牆壁,望著天。 有一句話,叫做:臨遠而忘憂。 臨天之遠而能忘其所憂。 那是李琛《長門賦》裡面的一句話,林婧明走出教室看見藺霖的時候,這句話驟地出現,深深地刻畫在藺霖身上,像逃不掉的李琛的詛咒:藺霖身上時時刻刻都會有李琛的影子。 心情乍好乍壞,她變憂鬱了,變不愛計較了,變淡泊名利了,大概是吧… 因為藺霖下課會來等她,她騙了凱皚又聽不下課,僅僅是因為他說要來等她下課而已。林婧明啊林婧明——她在他身上看見李琛影子的時候想:林婧明你墮落了你墮落了你墮落了……深吸一口氣迎上藺霖,她笑靨如花,“等了很久了?”不可否認,墮落的感覺比升騰愉快,她……喜歡……太喜歡了,怎麼辦? 藺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和黯淡藍相間的T恤,她私心評價是清爽而且有氣質。藺霖穿暗色會顯出一種朴樸的舊意,那種憂鬱會變成寂寥.穿白的顯靜,就不會給人壓抑的感覺。 “剛到。”藺霖笑笑,一點看不出這個人會哭,林婧明歪著頭端詳他,他揚了揚眉.“看著我幹什麼?” 她也揚了揚眉,揚得比他有銳氣,“沒什麼,走吧。” “競蘭的事連累到你,對不起。”藺霖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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