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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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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色變得有點奇怪,反過來更加深邃地凝視著林婧明,輕輕地說:「你怎麼會那麼想?」 「我知道她不是考不上S大去跳樓。」她微揚了一下下巴,「Z大向她發出過邀請,要她來讀漢語言文學,考多少分都可以,她的分數距離一本只差三分,也不是很差的分數。」 他凝視著她,「你很聰明。」 「很多人都說我很聰明。」她說,「她不是因為高考作文的事死的吧?你甩了她,所以她自殺了?」 藺霖輕搖了一下頭,再搖了一下,那雙眼睛的光芒始終很奇異, 「不是。」 「不是?」她低聲問,「她為什麼要自殺?」藺霖沉默,下午三點二十五分,陽光有點西斜,天氣沒那麼熱, 一切的影子都有一股明亮乾淨的感覺,除了藺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寒的,像被沉在很深很深的溶洞水潭裡的玻璃珠子,是冰寒的。 「我們玩了一個遊戲。」他開始說,語氣很平靜,「你知道聞風嗎?」 「聞風論壇,我知道,我也在上面玩。」她說。 他笑笑,「你知道『Fenrir』嗎。」 她呆了一下,「Fenrir?你是Fenrir?」 Fenri一是聞風論壇的傳奇,兩年多前Fenrir寫了一篇《神怨》長篇網文,在網上傳得沸沸揚揚,最後還出版成了網絡小說,畫成了漫畫。聞風之所以出名,很大程度也是因為《神怨》和Fenrir。但是這個人只寫過這一篇就不再在任何奇幻武俠論壇出現。兩年了,關於他的討論已經漸漸減少,但是那篇《神怨》永遠是聞風的經典。林婧明加入聞風的時候,Fenrir已經不再出現,她根本沒有想過……藺霖=Fenrir?Fenrir是狼形的怪物,古北歐神話亞瑟神族的叛逆者,殺死亞瑟神族之首奧丁的兇手,而Fenrir是奧丁的孫子。她當初想過使用這個網名的人肯定很變態,卻沒想過她居然已經認識Fenrir這麼久,而一點也不知道。 藺霖笑笑,「我是。」他沒看她,望著腳下五層的石階,「我們是在聞風認識的,那時候她在寫《長門賦》,我在寫《神怨》的結局。」 《長門賦》是李琛很有名的武俠長篇,林婧明也沉默了一下,「都是好文章。」 「我們在聞風的聊天室聊天,」他繼續說,語氣仍然很平靜,「她很淑女,也很大膽。」 「她追你?」林婧明問。 藺霖笑笑,沒回答.接下去說:「認識了幾個月以後,聞風姬陽網聚。」 「你去了?」她問,心裡卻想廢話。 「我去了。」他簡略地回答,頓了一下,「她也去了。」 還是廢話。林婧明這回不是心裡想,她直接說:「廢話。」 藺霖還是笑得一點開心的意思都沒有,她第一次發現有人笑起來比不笑還憂鬱,「我們玩了一個遊戲……」他的語氣低沉下去,變得 十分憂鬱「那裡我十八歲,她也十八歲,那天她剛參加完學校的高考體檢。其實那天聞風聚會的人幾乎都是高二高三的,最大的大學三 年級,我們一共八個人,玩一個很無聊的遊戲。」他那雙大大的眼睛比平時更加沒有光地看著她,竟看得她一陣發寒,他說,「你有沒有聽說過,還是在電視上看見過,有些很叛逆很頹廢的年輕人,會拿著針頭去刺人,然後告訴別人『我這支針刺過艾滋病人。』?」 林婧明的臉「刷」的一下白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們聚會就玩這種遊戲?」 藺霖笑笑,「你說呢?」他的語氣還是平靜,這時她已經聽出來這種平靜的程度接近於死,「我們只是在打撲克,我在那時候第一次喝醉,可能大家都是第一次喝醉吧?玩著玩著,有人提議,玩撲克牌輸的人,要被人用針剌一下當作懲罰。」他慢慢地說,「我們都喝醉了,沒有人反對,大家都覺得很high……結果她輸了,我用針刺了她一下。」 「然後呢?」她睜大眼睛,「不會那針上有艾滋病吧?」 他笑得很平靜,但再次讓她看見了平靜下深沉得不能再深沉、翻滾在黑色深潭最底下的痛苦,那痛苦強烈得都死寂了。他說:「針上當然沒有艾滋病,我們打完撲克,喝完酒,就各自回家了。隔天她問我那天晚上聚會有沒有吻過她?我說不記得有沒有,她說她喜歡我, 問我能不能和她交往……」 他一直都說得很平靜,林婧明手心裡的冷汗卻慢慢滲了出來。她突然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腕,光天化日之下,她像昕著鬼故事,只覺得全身寒毛直立,非常可怕。 「我說不能。」他沒動,讓她握,「她問我為什麼,我說不為什麼,我不信愛情。她說不能試試看嗎?我說對你我沒那種感覺,你是我沒性別區分的朋友。她沒說什麼…… 後來……」他頓了一下,她幾乎聽到他牙齒打顫的聲音,那股五月天下午三四點的陽光都敵不過的寒氣從他身上傳過來,「後來……我不知道她問了誰那支針的事,大概是一個多月以後吧。那時候差不多隔一兩天就是高考了,她問了那天聚會的人中不知道哪一個網友『那支針是什麼針?』結果那個人惡搞,告訴她是刺過艾滋病人的針。」沉默了一會兒,他歎了口氣,「然後她的高考砸了。」 「天啊,她不會真的相信那支針是有艾滋病的吧?怎麼可能……」林婧明叫了起來,「這明顯就是開玩笑的嘛!」 他很奇異地看了她一眼,「可是她真的生病了,高考那幾天她一直在生病,臉色變得很難看,常常嘔吐,很虛弱,她告訴我她真的懷疑那支針有艾滋病。」 「生病了不去看醫生嗎?」她問。 他閉上眼睛,又睜開,「她懷疑是那支針有問題,那天的聚會她瞞著她爸媽來的,畢業生的父母怎麼容忍乖乖的女兒去酒吧?她不敢告訴爸媽也不敢去醫院,她怕是艾滋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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