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藤萍 > 露從今夜白 | 上頁 下頁 |
| 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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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盡日無人獨上樓 時光流轉,又是一年。 花離離兩處奔波也已經一年,加上蓮蓮的努力,他們兩個竟然真的湊了一千多兩銀子還給了鴛子。那錢自然不全是唱戲而來,有一大部分是花離離賣掉了家裡不必要的奢侈品換來的。在曲班唱戲和在慕翠樓並沒有多少銀子,但偶爾客人的打賞比月錢要多得多,只要戲子表現得完美,慕翠樓是定水最好的酒樓,總能碰上那樣的機會。 拿著那筆錢的時候鴛子哭了,花離離依然對著她凋笑,說她哭起來一點兒不像她,說她怎麼也得像個潑辣女子拿把刀來威脅他才能罷休。但是鴛子沒有,她哭得肝腸寸斷,說希望花離離能最後吻她一下,就算情分已盡。花離離卻只是笑著在手心裡虛寫了個吻字,然後貼上她的臉頰,拍了拍她說:「對不起。」 永遠都是對不起,鴛子握著那一迭一千多兩的銀票,茫然地看著他離開,她都忘了,自年前開始他就已經不再讓任何人碰觸,不再玩你情我愛的把戲了。 他認認真真的一要做一個好人。 傻瓜!她拼命捶著地面,眼淚不斷地掉了下來濺濕戲臺前的上地,真是……無可救藥的傻瓜…… 「白鷗間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吋、何事鎖眉頭……」 慕翠樓的撥弦清唱,他的曲子唱詞素來無可挑剔,一年以來已經成為慕翠樓的招牌之一。雖說他名聲不好,但自從進人慕翠樓以來他舉止形容都不輕佻放蕩,甚至彬彬有君子之風,倒也依然招惹了不少姑娘小姐甚至同是慕翠樓唱曲的芳心. 也有許多人傾慕開口表白,他總是笑吟吟地說此身已嫁,雖是玩笑倒也嚇跑了不少年輕姑娘。他從不愁眉苦臉,對人也總笑臉迎人偶爾也有幾句調笑,但來聽曲的人都說,聽離離的曲子,總有秋天的感覺,就像在白露的夜裡躺倒在冰冷的草地上一樣,身體和心雖然很熱,但風景總是那麼的涼,那並不是純粹的悲傷,是混合了人生許多蒼痛的沉澱,年輕人喜歡聽,那會讓他們嚮往愛情;老年人也喜歡聽,那會喚起許多往事的回憶。 平靜清澈的歌聲,縈繞在慕翠樓,日日年年、年年日日。 這一天是陸長釵離開定水的一年零兩天。 他坐在慕翠樓上唱曲,正唱到一句「洞房記得初相遇……」突聽樓下傳來一陣馬蹄聲,兩匹黑色的駿馬飛奔而來,人馬未定,已然聽到馬上人清朗的笑聲,「陸姑娘好騎術!我差了你一步三分!」 「泊雁也好騎術,我們這一奔三十裡,你沒有落後我分毫,只是你的馬不如我的馬聽話!」這答話的人應得幹淨利落,笑聲猶如大草原上乾爽的風,一股英雄兒女的氣質撲面而來,仿佛她一笑這定水的街道就成了廣闊無垠的江山河水、就成了她馳騁天地的背景與風! 「陸姑娘莫謙虛了,去年大戰描頭山如果不是姑娘騎術了得,我們早已死在山上不能脫圍……」說笑聲漸漸近了慕翠樓,「聽說姑娘家在定水,不如我們先在這裡吃飯打尖,再回家如何?就算姑娘不餓,二十裡輕功三十裡奔馬,我可真的餓了。」 「慕翠樓是定水有名的酒樓,裡面的醋魚做得很好吃。」笑聲之中,一個黑衣女子已經上樓而來。 「看姑娘不像懂得如此奢侈之地的模樣。」泊雁大笑,「看來人不可貌相。」 「呵呵,每個人都有些青春年月,我年少之時也曾胡鬧:」陸長釵坐了慕翠樓第一桌,「今日讓你嘗嘗什麼是京城子弟的酒菜,」她招了招手,「我要慕翠樓『天地九福,一套酒菜。」 店小二眼前一亮,「姑娘果然是識貨之人,稍等稍等,馬上就來。」 天地九福啊……那是慕翠樓的招牌菜,用以招待皇親國戚的最貴的菜肴。她當年曾經和一個人吃過,雖然那個人是想花光她所有的銀子把她趕走。 「太歲茫茫,猶有歸時,我胡不歸……」 鄰座傳來了唱曲聲,陸長釵似乎是愣了一下。 泊雁詫異地問:「有什麼不對嗎?」 隔壁唱曲的並不是花離離,花離離坐在離他們四個座的第五席,唱的是輕柔甜蜜的思慕之曲。他自然也聽著那首他和陸長釵第一次見面的曲子,嘴裡依然唱著:「對閑影,冷清清,憶舊遊……」 「啊,我很喜歡那首曲子。」陸長釵回過神來笑著說。 她在他面前從來沒有這樣笑過,只有忍辱的堅毅和崩潰的……愛……花離離仍然唱著:「舊游舊遊今在否?花外樓、柳下舟,夢也夢不到、寒水空流……」也許趕走她畢竟是個正確的選擇,從那天開始她自由了,自由得像一隻鷹,可以在她喜歡的天地裡飛翔。 泊雁聽了一陣,「我喜歡『開眉一笑』這句,人世奉沒有許多煩惱,煩惱皆因人自找。」他喝了一杯酒。 陸長釵笑了,「煩惱皆因人自找!說得好!」她與泊雁各自飲下一杯酒,「不過,有時候我慶倖人有許多煩惱。」她笑著說,「因為有許多煩惱,才知道不煩惱的清爽利落!」 「也是,如果能夠一輩子什麼也不煩惱,那豈非是太上仙人?」泊雁微笑著道、 「呵呵,我不想做太上仙人,只能好端端地喝酒吃肉,」陸長釵豪爽地一口吞下一大塊醋魚,「你才是當真什麼煩惱都沒有的仙人。」 「我也有煩惱。」 泊雁從來不迷惘,」她微笑著,「你每時每刻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陸姑娘難道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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