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藤萍 > 吉祥紋蓮花樓 | 上頁 下頁 |
| 一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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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文絕張口結舌,駭然看著他。紀漢佛如此沉穩也幾乎沉不住氣,沉聲喝道:「他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殺他?屍體呢?」 「我與他無冤無仇。」雲彼丘輕輕地道,「我也不知為何要殺他,或許我早已瘋了。」他說這話,神色居然很鎮靜,倒是半點不像發瘋的樣子。 「屍體呢?」紀漢佛終是沉不住氣,厲聲喝道,「屍體呢?」 「屍體?」雲彼丘笑了笑,「我將他的屍體……送給了角麗譙。」他喃喃地道,「你不知道角麗譙一直都很想要他的屍體麼?李蓮花的屍體,是送角麗譙最好的禮物。」 「錚」的一聲,石水拔劍而出,他善用長鞭,那柄劍掛在腰上很久,一直不曾出鞘。上一次出鞘,便是十二年前一劍要殺雲彼丘,事隔十二年,此劍再次出鞘,居然還是要殺雲彼丘。眼見石水拔劍,雲彼丘閉目待死,倒是神色越發鎮定,平靜異常。 「且慢。」 就在石水一劍將出的時候,白江鶉突然道:「這事或許另有隱情,我始終不信彼丘做得出這種事,我相信這十二年他是真心悔悟,何況他洩露一百八十八牢的地圖、殺害李蓮花等等,對他自己毫無好處……」 「肥鵝,他對角麗譙一往情深,那妖女的好處,就是他的好處。」石水陰測測地道,「為了那妖女,他背叛門主拋棄兄弟,死都不怕,區區一張地圖和一條人命算得上什麼?」 白江鶉連連搖頭:「不對!不對!這事有可疑,老大。」他對紀漢佛瞪了一眼,「能否饒他十日不死?反正彼丘病成這樣,讓他逃也逃不了多遠,地圖洩露乃是大事,如果百川院內還有其他內奸,彼丘只是代人受過,一旦一劍殺了他,豈非滅了口?」 紀漢佛頷首,淡淡地看著雲彼丘:「嗯。」他語氣沉穩凝重,緩緩地道,「這件事一日不水落石出,你便一日死不了,百川院不是濫殺之地,你也非枉死之人。」 雲彼丘怔怔地聽著,那原本清醒的眼神漸漸顯得迷惑,突然又咳了起來。 「老大。」石水殺氣騰騰,卻很聽紀漢佛的話,紀漢佛既然說不殺,他還劍入鞘,突然道,「他受了傷。」 紀漢佛伸出手掌,按在雲彼丘頂心百會穴,真氣一探,微現詫異之色。白江鶉揮袖扇著風,一旁看著,施文絕卻很好奇:「他受了傷?」 「三經紊亂,九穴不通。」紀漢佛略有驚訝,「好重的內傷。」 屋中幾人面面相覷,雲彼丘多年來自閉門中,幾乎足不出戶,卻是何時、在哪裡受了這麼重的傷?打傷他的人是誰?紀漢佛凝視著雲彼丘,這是他多年的兄弟,也是他多年的仇人。 這張憔悴的面孔之下,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他在隱瞞什麼?又為誰隱瞞? 雲彼丘坐在床上只是咳嗽和喘息,眾目睽睽,他閉上眼睛只作不見,仿佛此時此刻,即使石水劍下留人,他也根本不存繼續活下去的指望和期盼。 §血染少師劍 二、負長劍 「喂……你說他會不會死?」 一個空蕩蕩的屋子,地上釘著四條鐵柱,一張精鋼所制的床,鐵柱之上銬著玄鐵鎖鏈,一直拖到鋼床上,另一端銬住床上那人的四肢。四根鐵柱上鑄有精鐵所制的燈籠,其中燃有燈油,四盞明燈將床上那人映照得纖毫畢現。 兩個十二、三歲的童子正在給床上的人換藥,這人已經來了四五天了,一直沒醒,幫主讓他用最好的藥,那價值千金的藥接二連三地用下去,人是沒死,傷口也沒惡化,但也不見得就活得過來。 畢竟是穿胸的傷啊,一劍斷了肋骨又穿了肺臟,換了誰不去半條命? 「噓……你說幫主要救這個人做什麼啊?我來了三年,只看過幫主殺人,沒看過幫主救人……」紅衣童子是個女娃,悄悄地道,「這人生得挺俊,難道是……難道是……」她自己的臉緋紅。 青衣童子是個男童,情竇未開,卻是不懂:「是什麼?」 紅衣女童扭捏地道:「幫主的心上人。」 青衣童子哈哈一笑,神秘地指了指隔壁:「玉蝶,你錯啦,幫主的心上人在那,那才是幫主的心上人。」 紅衣的玉蝶奇道:「那裡?我知道那裡關著人關了好久啦,一點聲音都沒有,裡面關著的是誰?」 青衣童子搖搖頭:「我不知道,那個人是幫主親自送進去的,每天吃飯喝水都是幫主親自伺候,肯定是幫主的意中人啦!」他指了指床上這個,「這個都四五天了,半死不活的,幫主連看都不看一眼,肯定不是。」 「但他像個好人……」紅衣女童換完藥,雙手托腮看著床上的人,「你說幫主為什麼不喜歡他呢?」 青衣童子翻了個白眼:「你煩不煩?弄好了就快走,想讓幫主殺了你嗎?」紅衣女童一個哆嗦,收拾了東西,兩人悄悄從屋裡出去,鎖上了門。 鋼床上躺著的人一身紫袍,那以海中異種貝殼之中的汁液染就的紫色燦若雲霞,紫色緞面光澤細膩,顯而易見不是這人原本的衣裳。那人睡了幾日,或許是靈丹妙藥吃得太多,臉色原本有些暗黃,此時氣色卻是頗好,他原本眉目文雅,雙眼一閉又不能見那茫然之色,難怪紅衣女童癡癡地說他生得挺俊。 兩個童子出去之後,床上的人慢慢睜開眼睛,微微張開嘴,肺臟重傷,喉頭悶的全是血塊,卻是咳不出來,睜開眼睛之後眼前一片漆黑,過了良久才看到些許顏色,眼前那團漂浮的黑影在扭曲著形狀,忽大忽小,煙似的飄動。 他疲倦地閉上眼睛,看著那團影子不住晃動,看不了多久眼睛便很酸澀了,還不如不看,唯一的好處是當那影子不再死死霸住他視覺的中心,當黑影扭曲著閃向邊角的時候,他還可以看見東西。 四肢被鎖,重傷瀕死。如果不是落在角大幫主手裡,他大約早已被拖去喂狗,化為一堆白骨了。角麗譙要救他,不是因為他是李蓮花,而是因為他是李相夷。李蓮花是死是活無關緊要,而李相夷是死是活——那是足以撼動江湖局勢的籌碼。 他看著木色凝重的屋樑,可以想像角麗譙救活他以後,用他要挾四顧門和百川院,自此橫行無忌,四顧門與百川院礙于李相夷偌大名聲,只怕不得不屈從……而那該死而不死的李相夷也將獲得千秋駡名。 李蓮花閉了會眼睛,睜開眼睛時啞然失笑,若是當年……只怕早已自絕經脈,絕不讓角麗譙有此辱人的機會。 若是當年……若是當年……或許彼丘一劍刺來的時候,他便已殺了他。他歎了口氣,幸好不是當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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