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藤萍 > 吉祥紋蓮花樓 | 上頁 下頁
一三七


  李蓮花探手入懷,將那兩樣東西放在桌上,慢慢地推了過去,微笑道:「原來先生冒險前來,只是為了這兩件東西,這東西本來非我所有,先生想要儘管開口,我怎會私藏?」黑衣人怔了一怔,似乎全然沒有想到李蓮花立刻將那兩樣東西雙手奉上,一時間殺氣盡失,仿佛缺了夜行的理由。

  過了好一會兒,他將那枯枝和紙片收入懷中:「看不出你倒是知情識趣。」

  李蓮花幽幽然道:「夜先生武功高強,在下萬萬不如,若是為了這兩件無關緊要的東西與先生動手,我豈非太傻?」黑衣人冷哼兩聲,抓起桌上的酒杯擲向油燈,只見燈火一黯,驟然大亮,他已在燈火一黯的時候倏然離去。

  一來一去,都飄忽如鬼。

  李蓮花微笑著品著他那杯酒,這酒乃是黃酒,雖然灑了一地,但並不會起火。

  此時門外傳來某匹馬狂嘶亂叫的聲音,王八十的嗓子在風中不斷哆嗦:「親娘……我的祖宗……乖,聽話,這是給你治傷,別踢我……啊!你這不是傷了腿了嗎?怎麼還能踢我……鐘大夫,鐘大夫你看這馬……你看看你看看,給拉了一路都成祖宗了……」

  第二日。

  李蓮花起了個大早,卻叫王八十依然在房裡數錢,他要出門逛逛。

  角陽村雖然來了群兇神惡煞,到處地找什麼,但村民的日子照樣要過,飯照樣要吃,菜照樣要煮,所以集市上照樣有人,雖然人人臉色青白面帶驚恐,但依然很是熱鬧。

  李蓮花就是來買菜的,蓮花樓裡連粒米都沒有,而他今天偏偏不想去酒樓吃饅頭。

  集市上人來人往,賣菜的攤子比以往少了一些,李蓮花買了兩顆白菜,半袋大米,隨後去看肉攤。

  幾個農婦擠在肉攤前爭搶一塊肉皮,原來是近來豬肉有些緊缺,他探頭探腦看了一會,就板上寥寥無幾的幾塊肉想必輪不上進他的籃子,失望地歎了口氣。

  隨即抬起頭,那勸架勸得滿頭是汗的大漢就是三乖,果然很有屠夫的身板。只聽耳邊有個三姑尖銳地喊叫說肉不新鮮,又有六婆喊說短斤少兩,三乖人壯聲音卻小,那辯解的聲音全然淹沒在三姑六婆的喊叫之中,不消片刻便被扭住打了起來。李蓮花趕快從那肉攤前走開,改去買了幾個雞蛋。

  就在他買菜的短短時間裡,萬聖道的人馬已經將紅豔閣團團圍住,上至老鴇下至還未上牌子正自一哭二鬧三貞九烈的小寡婦,統統被白千裡帶人抓住,關了起來。

  他聽了這消息,心安理得地提著兩顆白菜和幾個雞蛋、半袋大米,慢吞吞地回了蓮花樓。

  王八十果然眼觀鼻鼻觀心地仍在數那銅錢,他很滿意地看了幾眼:「今個中午,咱吃個炒雞蛋。」王八十「噔」地跳起來:「小的去炒。」

  李蓮花欣然點頭,將東西交到王八十手裡,順口將三乖被打的事說了。王八十一怔:「三乖是個好人,賣肉從來不可能短斤少兩,那些人都是胡說。」

  李蓮花想了想,悄悄地對王八十道:「不如這樣,你帶了那醫馬的郎中去看他……」

  王八十瞪眼:「醫馬的歸醫馬的……何況三乖壯得很,被女人打上幾下也不會受傷的。」

  李蓮花連連搖頭,正色道:「不不不,他定會受傷,皮膚紅腫,頭疼骨折什麼的必然是有的……待會郎中來醫馬,醫完之後,你就帶他上三乖家裡去。」

  王八十長得雖呆卻不笨,腦筋轉了幾轉,恍然大悟:「大哥可是有話對三乖說?」

  李蓮花摸了摸他的頭頂,微笑道:「你問他……」他在王八十耳邊悄悄說了句話,王八十莫名其妙,十分迷茫地看著李蓮花,李蓮花又摸了摸他的頭,「去吧。」

  王八十點點頭,拔腿就要跑,李蓮花又招呼道:「記得回來做飯。」王八十又點點頭,突然道:「大哥,小的有一點點……一點點懂了……」

  李蓮花微笑,「你記性很好,人很聰明。」王八十心裡一樂,「小的這就去下去醫馬。」

  李蓮花看著他出去,耳聽那匹馬哀號怪叫之聲,橫踢豎踹之響,心情甚是愉悅,不由地打了個哈欠,尋了本書蓋在頭上,躺在椅上沉沉睡去。

  等他睡了一會,漸漸做起了夢,夢見一頭母豬妖生了許多小豬妖,那許多小豬妖在開滿薔薇的花園裡跑啊跑,跑啊跑……正夢得花團錦簇天下太平,猛地有人搖了他兩下,嚇得他差點跳了起來,睜開眼睛,眼前陡然一片金星,眨了眨眼才認出眼前這人卻是白千里。

  白千里顯然不是踹門就是翻窗進來的,李蓮花歎了口氣,也不計較:「金先生,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白千里露出個笑容:「門我已經叫人給你修好了。」

  李蓮花誠懇地道:「多謝。」白千里看來並不是來說那大門的:「李樓主。」

  李蓮花慢吞吞地自他那椅上爬了起來,拉好衣襟,正襟危坐,「嗯……」

  白千里突然歎了口氣:「紅豔閣的人已經招供,那兩頭豬都是老鴇叫人放上去的,是一位蒙面的綠衣劍客強迫她們做的,是什麼意思她們也不知道。」

  李蓮花「啊」了一聲:「當真?」白千里頷首:「據老鴇所言,那蒙面劍客來無影去無蹤,來的時候劍上滿是鮮血,甚至蒙面劍客自己承認剛剛殺了一位少女,那少女的樣貌身段和師妹一模一樣……」他長長吐出一口氣,苦笑,「這當然是胡說八道,可是……」

  「可是除了紅豔閣的這些胡說八道,萬聖道根本沒有找到比這些胡說八道更有力的東西,來證明封姑娘的生死。」

  李蓮花也歎了口氣,「萬聖道既然做出了這麼大的動作,不可能沒有得到結果,騎虎難下,如果不儘快找到封姑娘失蹤的真正原因,只怕只能以這些胡說八道作為結果,否則將貽笑江湖。」

  白千里頷首:「聽聞李樓主除了治病救人之外,也善解難題……」

  李蓮花微微一笑:「我有幾個疑問,不知金先生是否能如實回答?」

  白千里皺眉:「什麼疑問?」

  李蓮花自桌下摸了又摸,終於尋出昨夜喝了一半的那小罎子酒,再取出兩個小杯,倒了兩杯酒。他自己先欣然喝了一口,那滋味和昨夜一模一樣:「第一件事,關於少師劍。」

  白千里越發皺眉,不知不覺聲音淩厲起來:「少師劍如何?」

  李蓮花將空杯放在桌上,握杯的三根手指輕輕磨蹭那酒杯粗糙的瓷面,溫和地問:「你知不知道,這柄少師劍是假的?」此言一出,白千里拍案而起,怒動顏色。

  李蓮花請他坐下:「不知金先生多久拔一次劍,又為何要在出行的時候將它帶在身邊呢?」他微笑,「少師劍雖然是名劍,但並非利器,先生不擅用劍,帶在身邊豈非累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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