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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李蓮花對傅衡陽的「甘拜下風虛心求教」受寵若驚,「我只是不在局中,有些旁觀者清而已。」傅衡陽何等機敏,「局?角麗譙布了個局,莫非她發帖傳信邀請各地少俠前來尋找龍王棺,用心不止在收服面首,亦不在令這些少年自相殘殺,而在其他?」

  李蓮花咳了一聲,「傅少……軍師……」他想傅衡陽多半比較喜歡人家稱呼他「軍師」,果然傅衡陽的臉色不自覺的緩了,他繼續道,「近來應在忙碌『佛彼白石』座下一百八十八牢被破之事,傳聞許多大奸大惡之徒重見天日,這事出自角大幫主手筆,讓百川院最近很受非議。」

  傅衡陽道,「不錯。」這事他不但知道,還知曉其中許多細節,但不知李蓮花突然扯到這件事上是什麼道理?李蓮花道,「這事說明魚龍牛馬幫最近在針對百川院採取行動,頂風破牢的意圖很明顯。」傅衡陽又道,「不錯。但這和龍王棺有何關係?」

  李蓮花的語氣越發溫和,「角麗譙給諸位少俠發了信函,邀請他們到此地尋找龍王棺,畫了地圖,表示那寶藏就在此地。」傅衡陽頷首,李蓮花卻又道,「而我等三人卻是因為迷路,從山林裡兜兜轉轉,誤入此地。」傅衡陽皺起眉頭,「不錯。」

  李蓮花道,「那紫嵐堂的主人見到你等英雄少年,只是避而不見,並沒有下殺手;而見到我等三人非但狠下殺手,還趕盡殺絕,這是為什麼?」傅衡陽道,「因為紫嵐堂發生變故,他誤以為你們和他的敵人是同夥。」

  李蓮花微笑,「嗯……這說明兩件事,其一,紫嵐堂的主人不在乎你們尋找龍王棺,但他不許你們自紫嵐堂的入口進入溶洞;其二,你們另尋他法進入溶洞以後,他受人襲擊,被逼出了紫嵐堂。這是為什麼?」

  傅衡陽並不笨,「如果這兩件事真有聯繫,那就是說——有人不希望他干擾我們尋寶。」

  李蓮花欣然道,「不錯,紫嵐堂是一處四處機關的庭院,這裡是荒山野嶺,除了一個據說藏有龍王棺的溶洞什麼都沒有,那紫嵐堂的主人住在這裡幹什麼?他將房子建在溶洞之上,溶洞的入口在他家院子裡,這不能說只是巧合,很可能——他在看守這個溶洞。」傅衡陽卻搖頭,「這說不通,如果紫嵐堂的主人是為了看守龍王棺而住在此地,那麼我們為龍王棺而來,他卻無動於衷。」

  李蓮花柔聲道,「那是因為他看守的並不是龍王棺。」

  此言一出,傅衡陽心中驟然如白晝雪亮,他已明白他誤了什麼,他在何處被角麗譙的局圈住,至此再也看不清真相!「原來——」他突然縱聲狂笑起來,「原來如此!角麗譙名不虛傳,是我小看了她!是我的錯!我錯了!哈哈哈哈……」

  李蓮花有些敬畏的看著他狂笑,「嗯……」傅衡陽狂笑一收,「但即使知道他只是看守溶洞,你又如何能猜到龍王棺不在地下?」

  李蓮花嗆了口氣,差點噎死,他聽這位軍師一番狂笑,只當他已經全盤想通,原來……原來其實他並沒有想通,只得繼續循循善誘,「這個……龍王棺的事和這個全然……那個不相干。你想……他看守的是溶洞,說明溶洞裡應當有些別的什麼值得有人造了這麼個庭院,長年累月住在這裡看守的東西;角麗譙畫了地圖請你們來找一副棺材,然後在這個時候,是魚龍牛馬幫和百川院爭鬥得很激烈的時候,一方要破牢、一方要守牢,百川院把魚龍牛馬幫的行蹤盯得很死,說不定其中也有軍師你的功勞,所以……嗯……所以了……」他很期待的看著傅衡陽。

  傅衡陽想了好一會兒,反問,「所以?」

  李蓮花呆呆的看著他,傅衡陽等了一會,不見他繼續「所以」,又問「所以?」,李蓮花啊了一聲如夢初醒,繼續道,「她叫你們來尋寶挖棺材,自然是暗示你們在這溶洞裡挖東西;紫嵐堂的主人開始沒有阻攔你們,是因為他對你們沒有惡意,且他知道龍王棺在哪裡,一旦他發現其實你們並不知道,他就會出手阻攔你們挖坑,這就是他遇襲的原因。龍王棺並不在地下,角麗譙卻暗示你們到這裡挖土,那土裡的東西是什麼?」他歎了口氣,「魚龍牛馬幫現在想做的事是什麼?是破那一百八十八牢,不是拋繡球出題目比武招親啊……」傅衡陽失聲道,「你是說——這下面不是龍王棺,而是百川院的一百八十八牢之一?」

  李蓮花歉然看著他,「我本來只是這樣猜,但既然下面有炎帝白王,那可能真的是……」傅衡陽越想越驚,「如此說來,紫嵐堂主人是百川院的人,他和新四顧門是友非敵,和斷璧一刀門也是盟友,難怪他不對我們下殺手;角麗譙挑撥大家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破開牢房,放出炎帝白王,事情一旦發生,縱然我們不死,百川院也無法苛責我們;而若是紫嵐堂主人為守牢傷了我們,百川院就和江湖各路勢力結下樑子,角麗譙這是一石二鳥之計,甚至事情不成她也沒有半點損失。」

  李蓮花欣然道,「軍師真是聰明絕頂。」傅衡陽一怔,腦中思路驟然打斷,過了一會兒道,「縱然猜到紫嵐堂主人守衛此地,你又怎知拉動鐵鍊就能阻止炎帝白王破牢而出?」

  「從昨夜開始,我一直聽到轂轆和鐵鍊的聲音,」

  李蓮花道,「紫嵐堂主人精于機關,他既然能一人守住一牢,必定倚仗機關之力。從昨天我們跳下溶洞到現在,他以為我們是死人的同道,是為了破牢而來,他卻沒有動靜,唯一的動靜就是這鐵鍊之聲。剛才事到臨頭,我只能冒險猜這唯一的鐵鍊和轂轆之聲,就是守牢的關鍵……」他乾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會扯出個大鐵球出來。」傅衡陽皺眉,「那黃土呢?你怎知鐵球裡有黃土?」

  李蓮花指指地下,「這是個十幾丈的深坑,就算十丈中有五丈是堆土堆出來的,實際挖下去的只有七八丈,但挖出來的全是黃土,只有黃土沒有別的,甚至連石塊都很少,沒有蟲蟻,泥土的質地也很均勻。既然炎帝白王在下面,這些黃土肯定不是天然生成,應該是後來推下去的,當年卻是用什麼東西運土的?那鐵鍊扯出來一個鐵球,這鐵球要是實心,掉下去必然砸壞鋼板,可能壓住炎帝白王,也可能將鋼板和鐵條砸壞,反而放他出來;方才情況危急,我既然已經賭了一把沒輸,那不妨再賭一把——這鐵球是個運送黃土的工具,球形是為了在彎曲的通道中滾動自如,它內有黃土可以埋住地牢,」他微微一笑,「結果贏了。」

  傅衡陽很久沒有說話,突的將手裡的鐵鍊往地下一擲,鐵鍊發出當的一聲巨響,他笑了起來,「你的運氣真不錯。」隨即仰起頭來,「琵公子,你都聽見了吧?出來吧!在下四顧門傅衡陽,對先生絕無惡意,此間還有許多事要先生解釋,請現身一見!」

  他這句話運了真氣,坑底白玿等人又變了臉色,原來那風流倜儻的「賈迎風」竟是四顧門的軍師,莫怪一路上大家能逢凶化吉,但傅衡陽既然接了信函,卻為何要假冒他人身份?地下埋的是炎帝白王,那龍王棺又在哪裡?

  鐵鍊之聲又輕輕的響了起來,掛住鐵球的鐵鍊慢慢移動,軲轆聲響,隨著鐵鍊的移動,一座輪椅慢慢移了過來,輪椅上坐著一位黑衣書生,遠遠看去眉目俊秀,年紀雖然不小,卻仍有瀟灑飄逸之態。只聽他咳了兩聲,緩緩的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年輕人,你很會猜,也確實……咳咳……運氣很好……」

  李蓮花溫和的看著他,「前輩傷得如何?」琵公子笑了笑,「你知道我受了傷?」

  李蓮花道,「前輩用以撞破牆壁,攻擊我們的鐵器是鹹日輦的殘骸吧?那四個人擁有一座鹹日輦,故而能攻入紫嵐堂中……鹹日輦的車輪受一式劍招所傷,再難移動,那劍招為劍走八方,挽起的劍花能將鹹日輦的兩個車輪一起削成八角之形,前輩劍氣縱橫開闊,非常驚人,那一場打鬥必然激烈。」琵公子微笑,「哦?」

  李蓮花又道,「前輩毀了咸日輦,卻身受重傷,不得不撤出紫嵐堂。恰逢外面大霧迷離,前輩傷後不忿,便在霧中下毒,將那四個惡徒困在屋內。結果在這個時候,我等三人誤打誤撞進了紫嵐堂,前輩以為我們乃是援兵,於是下了殺手。」

  李蓮花看著琵公子,「前輩啟動機關,毒死了四名惡徒,但是我所住的客房卻是為了掩飾溶洞入口而另外搭建的,牆壁無磚,只有一層泥灰,並沒有毒氣孔道,所以我們僥倖未死。前輩心急地牢安危,只當我們知道溶洞入口就在房中,於是推落院後假山上的鹹日輦,打開它全部機關,讓它撞牆而入,但鹹日輦雖然暗器厲害,我們卻依然未死,前輩只得以強弩射箭殺人,最終卻把我們逼入了溶洞之中。」他給琵公子行了一禮,「一切皆是誤會,前輩孤身守牢,浴血盡責,可敬可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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