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藤萍 > 吉祥紋蓮花樓 | 上頁 下頁 |
| 六六 |
|
|
|
「這魔頭豈會安得好心,木盒之中不知是什麼東西?」關河夢道。紀漢佛搖了搖頭,「笛飛聲一代梟雄,雖是濫殺無辜,卻從來光明磊落,他既然說是賀禮,那便是賀禮,決計不會虛言欺詐。」關河夢便不說話,肖紫衿酒意已醒,對笛飛聲的來意全然摸不著頭腦,拾起木盒,打開一看,只見盒中空空,只放著一個小瓶。那瓶子潔白如玉,上有青花小字,寫的是「觀音垂淚」四字。紀漢佛突然領悟,心中暗道:看來那熙陵中的「觀音垂淚」確是被笛飛聲取走,他失蹤十年,此時方才出現,必是當年受傷極重,無法複出。如今突然出現,只怕是已經服下靈藥,傷勢已經痊癒,今日挑戰肖紫衿,必是為了試驗他的武功恢復了幾層!方才看似肖紫衿勝了,卻不知這魔頭施展了幾層功力,何況他靈藥服下不久,想必武功尚未全複,時日一久,肖紫衿定不是他的對手。 此時肖紫衿已經把小瓶打開,其中空空如也,並沒有什麼東西,只是瓶塞拔開,但覺清香撲鼻,嗅之可知其中放置過上佳靈藥,卻不知笛飛聲將此空瓶當作賀禮送與自己,究竟是什麼用意?紀漢佛踏上一步,與他低聲解釋「觀音垂淚」的來龍去脈,白江鶉等人退回正席,各自坐了下來。方多病心裡對笛飛聲的氣質風度倒是頗為欣賞,只覺這位所謂「魔頭」也並不如何窮凶極惡,其他人卻知笛飛聲殺人不眨眼,實是松了口氣,這頓喜筵是說什麼也吃不下去了。 前頭喜筵奇峰突起,洞房之中卻也另有別情。喬婉娩頭戴紅巾靜坐洞房之中,突地一陣微風吹過,她在野霞小築中久居,立刻便知窗戶洞開,奇的是這窗戶開得無聲無息,她的武功雖未稱得上一流,卻也在一二流之間,窗戶近在咫尺,竟未聽到絲毫聲息。當下撩起紅巾,猛地看見窗外有張臉對她一笑,只見黑夜之中那張臉紅紅白白,卻是一張彩繪的鬼臉。喬婉娩著實吃了一驚,那張鬼臉很快被人拿下,鬼臉之下的嬌顏令她心頭一跳,世上女子貌美之人眾多,但這窗前女子的容貌竟能讓她也為之怦然,實在是美得異乎尋常,何況容貌雖美,僅是有形之相,此女天然一段絕世風華,僅是眼眸微微一動,便讓人覺如流水桃花,清豔交融,令人心魂俱醉。 這面帶鬼臉的女子,自是角麗譙。喬婉娩與她十年未見,此女已年逾三十,卻依稀比十年之前更美了些,只見她在窗口招了招手。喬婉娩將頭戴的紅蓋頭握在手中,心下戒備,卻見角麗譙那張色澤柔美的紅唇在窗口無聲的道:「李、相、夷、還、活、著……」喬婉娩心頭大震,失聲問道:「他現在何處?」突覺口中一涼,原來角麗譙鬼臉之中暗藏細微暗器,她一張口,那暗器由口而入,隨即融化,再也吐不出來,頓時眼前一黑,往前栽倒。 窗前的女子嫣然一笑,若是有人見她這一笑,非傾倒在她石榴裙下不可,只見她纖指一彈,一封紅色的書信自窗口射入,堪堪插在床頭枕下,隨即轉身而去。諾大洞房,床椅空洞,只有紅衣新娘的衣角和飄落一旁的紅蓋頭,在夜風中輕輕顫動。 §觀音垂淚 三、天已許,甚不教、白頭生死鴛鴦浦 庭院中眾人雖已沒了喝酒的興致,卻還在談論笛飛聲的來意。關河夢心神不定,方多病也暗暗奇怪:經過笛飛聲這麼一擾,蘇小慵竟然還不回來?難道真的出了事?但在野霞小築又能出什麼事?喜筵很快散去,大多數賓客紛紛離去,肖紫衿在外送客,未過多時,野霞小築只餘下十來位與他相交較深的好友。方多病已忍不住從方而優身邊遠遠逃開,和關河夢一起四處尋覓蘇小慵的下落,方而優卻將李蓮花叫住。 李蓮花本坐在第七席發呆,突地被方而優叫住,滿臉茫然之色,只聽方而優問道:「你姓誰名誰,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時出生?」 李蓮花啊了一聲,「我姓李,叫蓮花……那個……戊子年,七月初七,子時生。」方而優嗯了一聲,在他身邊坐下,「父母為誰,家裡可有餘產?」 李蓮花歉然道:「家中父母雙亡,有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名叫李蓮蓬。還有髮妻一人……」方而優眉頭一皺,只聽李蓮花繼續說下去,「小妾一人,但因家鄉貧困,瘟疫流行,髮妻和小妾都已過世多年……」方而優道:「你既是當世神醫,怎會髮妻和妾氏都因瘟疫而死?」 李蓮花正色道:「只因髮妻因瘟疫而死,我方才奮發圖強,花費十年光陰苦練醫術。」方而優臉上不見喜怒之色,上下看了李蓮花一陣,「你家住何方?家鄉特產何物?」 李蓮花對答如流,「我家住苗疆思毛山,家鄉特產乃是一種劇毒木薯,生食有劇毒,用清水浸泡之後再烤熟食用,味道卻十分鮮美。」方而優微微一怔,「你那起死回生的醫術,原來出自苗疆?」 李蓮花連連點頭,「思毛山上有一種異草,果實生滿茸毛,共有一百三十五粒籽,顏色是青中帶黃,莖上僅有兩片葉,籽上茸毛越有半寸長短,折斷之後它流出鮮紅色汁液,猶如鮮血……」方而優沉吟了一陣,他本料定李蓮花滿口胡言,但卻是越聽越難以斷定他是否胡說,如果李蓮花真是出身苗疆蠻荒之地,又曾有髮妻小妾,無論何曉鳳怎樣中意,「方氏」不能和他結親。 正在此時,突地方多病從廂房中快步奔了出來,大叫道:「死蓮花快來,蘇姑娘受了重傷……」他一句話未說完,肖紫衿橫抱一人自洞房中大步走出,臉上的血色褪了個乾淨,顫聲道:「婉娩她……她被角麗譙下了劇毒……」方多病一句話哽在咽喉,瞪大眼睛看著昏迷不醒的喬婉娩,心裡驚駭異常。眾人聽聞蘇小慵出事的消息本已吃了一驚,猛地又見肖紫衿把喬婉娩橫抱了出來,更是大吃一驚!有人咬牙切齒的道:「我終於明白,笛飛聲那惡賊為何突然出現又突然離開,原來是聲東擊西,讓角麗譙這妖女對後房的兩位姑娘下手!真是奸詐險惡,可惡之極!」稍有頭腦的卻不免奇怪:角麗譙給喬婉娩下毒自是大有道理,卻為何只是傷了蘇小慵?以角麗譙的心性武功,一百個蘇小慵也是順手殺了。 李蓮花也是大吃一驚,卻見肖紫衿抱著喬婉娩大步向他走來,騰出右手一把抓住他,臉色蒼白異常,沉聲道:「跟我來!」 李蓮花「喂……」了一聲,肖紫衿的武功何等了得,他伸手來擒,饒是笛飛聲也未必能輕易避開。李蓮花被他一抓就抓正衣領,肖紫衿比他高大,手臂一抬把他整個人提了起來,大步走向最靠近的一間廂房。眾人眼見肖大俠出手搶神醫,目瞪口呆,只聽那廂房的門「砰」的一聲重重關上,將李蓮花、肖紫衿和昏迷不醒的喬婉娩關在了裡面。 方多病忍不住奔到那房門前,鼻子突然撞上一堵肉牆,他倒退三步,才看見不知什麼時候白江鶉已擋在房門之前,臉色有些變。白江鶉身肥如梨,體形碩大,居然輕功了得,這一掠無聲無息,方多病竟然沒半分警覺,只聽他道:「等一等。」方多病揉著很痛的鼻子,「可是蘇姑娘那邊也……」紀漢佛冷冷的截斷,「那裡有關河夢。」石水目光奇異的看著緊閉的廂房,嘴邊似笑非笑,看不出究竟他是變了臉色、還是幸災樂禍。 廂房之中,肖紫衿抓著李蓮花大步入內,左手輕輕把喬婉娩放在床上,右手卻牢牢的抓著李蓮花,臉色蒼白之極,目中神光暴長,近乎狠毒的盯著他,一字一字壓低聲音道:「我不管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一定要救她!一定要救活她!算我……求你……」 李蓮花目瞪口呆,「你——」肖紫衿另一隻手掐住他的咽喉,極低沉的道:「相夷……求你……救她……」 李蓮花道:「我不是……」肖紫衿手上加勁勒住他的喉頭,目中神色痛苦異常,「你不用爭辯,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怎能認不出你?你救她!這世上除了『揚州慢』,誰也……救不了她……」 李蓮花被他勒得臉色蒼白,眼色很是無奈,歎了口氣,「我不是不救她,紫衿你要先放開我。」肖紫衿怔了一怔,緩緩鬆開了掐住李蓮花脖子的手,突然顫聲道:「我絕非怪你不死……」 李蓮花微微一笑,「我明白。」他拍了拍肖紫衿的肩,「你們今日成婚,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肖紫衿目中流露出複雜之極的痛苦神色,低低一聲如負傷野獸般的嚎叫,「你先……救她……」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