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藤萍 > 吉祥紋蓮花樓 | 上頁 下頁 |
| 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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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多病饒有興致的看著關河夢,李蓮花規規矩矩的喝茶,目不斜視。梁宋輕咳一聲,他早知康惠荷傾心關河夢,關河夢卻似乎對蘇小慵較為特別,為避免關河夢尷尬,他向楊垂虹道:「楊兄遠道而來,不知帶了什麼賀禮?」楊垂虹本是翩翩公子,也不小氣,當下從袖中取出一個如摺扇大小的木盒,「這是兄弟的賀禮。」康惠荷好奇,「這是什麼?」方多病也好奇得很,這木盒長約一尺,寬約兩寸,「這裡面是什麼?筷子?」 楊垂虹一笑打開木盒,只見木盒中光華閃爍,卻是一支奇短奇窄的匕首,精鋼匕首必是寒光閃爍,這匕首卻煥發著一種奇異的粉紅光澤,煞是好看。方多病看了一陣,突道:「小桃紅!」楊垂虹點頭,贊道:「方公子果然好眼光,這正是五十六年前『天絲舞蝶』桃夫人的那支『小桃紅』!」龍賦婕頗為驚訝,「聽說此匕斬金斷玉,鋒銳非常,更為可貴的是此匕所在之處,神兵之殺氣可令蚊蟲絕跡,猛獸避走,是防身神物。你從何處得來?」楊垂虹頗有自得之色,「『小桃紅』是兄弟偶然從當鋪見得,重金買下。肖大俠于我有救命之恩,此匕贈與喬姑娘再合適不過。」 眾人紛紛點頭,當下相互詢問賀禮。龍賦婕帶的是一支鳳釵,明珠為墜黃金鏤就,十分昂貴,最珍貴之處是短短三寸來長的釵身上細細刻有陸遊「鳳頭釵」那一闕詞六十個字,字字清晰,筆法流暢,確是一件名品。幾人嘖嘖稱奇,心下卻不免覺得新婚之際,這釵上刻這首詞未免不吉,但此釵乃是古物,倒也難以苛求。康惠荷的賀禮是一盒胭脂,那胭脂顏色嬌豔明媚,卻是西域奇花所制,常用能夠駐顏,又能當作金瘡藥使用,塗在創口之上頗有奇效。梁宋帶來一副字畫,乃是當代書法名家所寫之「郎才女貌」四字。關河夢和蘇小慵未帶賀禮,方多病的賀禮卻庸俗得多,乃是白銀萬兩,以及「葡萄美酒」二十壇、各色綾羅綢緞十匹,異種花卉一百品。這些賀禮由方而優方老爺子率眾帶來,方多病代表方氏將於八月十五交與肖紫衿。 但若是說方多病庸俗,李蓮花便是小氣了,他的賀禮……是一盒喜糖。方多病目瞪口呆,半晌道:「要不這異種花卉一百品便算你送的如何?」其他幾人看著那盒喜糖,心下或是鄙夷,或是詫異,李蓮花卻是不肯,硬要送與肖紫衿夫婦一盒喜糖,眾人都是皺起眉頭,暗道這人不識時務,肖紫衿和喬婉娩是何等人物,你送去一盒不值一吊錢的糖果,豈不是當面給人難堪?李蓮花拍了拍他那盒喜糖,小心翼翼的包了起來,當作寶貝一般,方多病心裡悻悻然:原來這就是李蓮花的「大禮」?不過這李小花是只鐵公雞,小氣得很,花五個銅板買盒糖果,的確也是個「大禮」了。 §觀音垂淚 二、雙花脈脈嬌相向,只是舊家兒女 十五日,天色清明爽朗,傍晚一縷紫霞斜抹天空,瑰麗動人。 扁州小青峰,野霞小築賓客迎門,人來人往,十分熱鬧。門口高懸紅色燈籠,庭院內張燈結綵,酒席列了數十桌,擠滿了整個庭院,桌上各色酒菜,雞鴨魚肉,水果鮮蔬,冷盤涼拌,都已上齊。入座的賓客已有五成,大多滿帶笑容,彼此拱手,「久仰久仰」、「恭喜恭喜」之聲不絕於耳。 喬婉娩對鏡梳妝,銅鏡顏色昏黃光華黯淡,她緩緩描眉、點唇。鏡中人依然如當年那般顏色,即使繪上濃妝亦不見增豔多少,只是容顏依舊,人事已非……嫁給肖紫衿……十年之前,縱然是最荒誕離奇的夢,也從未想過,自己會嫁給肖紫衿。 愛紫衿麼?她問過自己很多次,十年前、八年前、六年前、四年前……一直到昨日深夜,愛紫衿麼?昨夜夢見過他為她流的血,做過的事,卻從未見他為她流的淚,醒過來以後靜靜的回想——真的,她只見過紫衿為自己流過的血,從未見他為自己流過淚,這個男人,一直拼命做著她的撐天之柱,其他的……從來不說,也不讓她看見。 他和相夷不一樣。愛相夷麼?愛的,一直都愛……相夷很任性,高強的武功、出群的智慧、輝煌的功業,讓他目空一切。他喜歡命令人、很會命令人……奇怪的是大家都覺得很服氣,從來不討厭……她也是一直被他命令著、安排著,去哪裡、做什麼事、在哪裡等他……一直一直,聽著相夷的指揮,信著他、等著他,一直等到永遠等不到……但紫衿不同,紫衿永遠不會指揮她必須做些什麼…… 只要她開口,他可以為她去死…… 喬婉娩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那微笑未免見了幾分淒涼之色,她自不會要紫衿為她去死,她絕不會要任何人去死,她痛恨所有拋棄一切可以輕易去死的人……愛紫衿麼?愛的,花費了十年光陰,有今日的婚禮,她真的十分歡喜。 外邊賓客進場,入席的時候都送上賀禮,她也是習武之人,聽見了外面的聲息。禮物大都十分名貴,喬婉娩繪好妝容,微微一笑,紫衿雖然這幾年深自收斂,但想必心裡十分高興,他本來喜歡排場。 「喬姐姐?」門外有人敲門,「我是小慵。」喬婉娩道,「進來吧。」蘇小慵推門而入,啊了一聲,「喬姐姐今日果然比平時更美。」喬婉娩噗哧一笑,「小丫頭虛偽得很。」蘇小慵叫了起來,「喬姐姐本來就是江湖中有名的美人!我哪裡虛偽了?」喬婉娩微微一笑,「有名不假,美人未必。這般『有名』,不知是幸、還是不幸。」蘇小慵拾起桌上的梳子輕輕為她梳緊髮髻,「也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呢。」喬婉娩閉起眼睛,而後睜開微笑,「你沒見過『虞美人』角姑娘,那才是真正的美人兒。」蘇小慵嘴巴一扁,「我幹嘛要看妖女?聽說這女人手下幫徒亂七八糟,姦淫擄掠做什麼事的都有,她肯定不是什麼好人。」喬婉娩有些好笑,正要說話,花轎卻已到了門口,蘇小慵為她戴上鳳冠,理好衣裳,扶她入轎。 大紅花轎在眾轎夫的要喝聲中緩緩前行,走向中庭,喜筵就設在中庭,喜堂就在中庭之後的大堂。自喬婉娩閨房到大堂,不過穿過一條回廊,數百步路程。喜樂吹奏,客人已紛紛到席,一時間聲息稍靜,只聽那歡快熱鬧的樂曲似響自四面八方,花轎吱呀之聲隱約可聞,賓客在稍靜之後哄然議論,歡笑聲、吆喝聲、敲擊聲和開嗓歌唱聲混合在一起,熱鬧已極。喬婉娩坐在轎中,突地覺得害羞起來,紅暈了雙頰,偷眼往花轎簾子縫隙看一眼,遙遙卻見肖紫衿偉岸的背影站在喜堂之中。她從未見他著過紅衣,猛然看見,竟覺得有些好笑,情不自禁的嘴角含笑,心頭竟有些跳,就似仍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第一次見了可心的人兒一般。 眾多賓客也都在酒宴邊坐了許久,等著花轎已等了許久,見花轎自回廊中轉出,不少人都是目不轉睛看著那花轎,只盼在轎上盯出兩個洞來瞧瞧新娘子究竟是如何美貌,令兩個江湖奇男子為她顛倒?蘇小慵一路跟著花轎,轎邊跟隨的有丫鬟、媒婆和轎夫,路沒走多遠,轎邊又跟了不少年輕莽撞的江湖少年,她忙著阻攔眾人靠近花轎,以免衝撞花轎,正忙碌之間,有人輕輕拍了下她的肩。 「誒?」她回身一笑,「是你,怎麼?有事麼?」那人點頭,對她招了招手。蘇小慵略有遲疑,但見花轎也已走到門口,這人的脾氣她也知道,不是真有要事,此人對她避之唯恐不及,絕不會上前招呼,便點了點頭,跟著那人往客房走去。花轎邊人頭攢動,卻也沒多少人留意到蘇小慵離去,人人只盼在喬婉娩出轎之時看她一眼。 喜樂之聲吹奏,前頭手持蓑青之人已經掃過了喜堂的門檻,喬婉娩並無兄弟,因而也無舅爺轎在前,更無媒人,所以迎親隊中也沒有媒婆轎,前頭拖青之人過後,新娘轎子就直接到了門口,吉時一到,新郎就可出迎,牽新娘入內拜堂。喬婉娩的大紅花轎在外一停,賓客中轟然起哄,大家都笑了起來,紛紛吆喝。肖紫衿回身一望,嘴邊也隱約見了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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