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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楊秋嶽沉聲道:「不對!如果真是如此,芳璣帝大可以從容離去,卻為何被關在此地,以至於死在這裡?」

  李蓮花指了指上面那個通道,「這通道口很高,沒有武學根基很難上得去,上得去也下不來,何況地宮入口機關如此沉重,若非外家橫練高手,無法打開。所以在熙成帝詐死、芳璣帝殺父這件事裡,至少有一位高手輔助,這裡卻沒有見到第四個人的屍體——通道口被封,必然和第四個人有關。縱然熙成和芳璣父子糾纏于孽情恩怨,無心國事,但不代表前朝朝局之中,就沒有人覬覦皇位。熙成有十一子,芳璣不過其中之一而已。」

  楊秋嶽動容,「那是說,有人從頭到尾都知道熙成帝詐死,也知道芳璣帝和熙成的恩怨,只是一直隱匿在旁,等到了最好的機會,便收買芳璣帝隨身侍衛,下手封死觀音門,害死芳璣,造成失蹤假相,然後——」方多病這次搶到了話,「然後兩個皇帝都沒了,自然有第三個人繼承皇位。」

  李蓮花微笑道:「芳璣帝失蹤兩個月之後,代理朝政的宗親王繼位,不巧,這位皇子正是修築熙陵的總管事,這墓道裡眾多機關,古怪的倒石球門,還有這無法開啟的觀音門,讓人進得來出不去的種種設計,都是出於宗親王之手。」

  話說到此處,楊秋岳和方多病都長長的籲出一口氣,地上的葛潘臉上微現駭然之色,李蓮花對他一笑,葛潘臉色白了白,竟是有些怕他。方多病瞟了眼地上零散的東西,嫌惡的道,「我們還是快走,以免外面有人把通道口一堵,這裡的死人從三個變成七個。」

  李蓮花連連點頭,「甚是、甚是。」葛潘卻突然流露出滿臉焦急,雙眼瞪著地上那一堆七零八落的「東西」,發出「呵呵」之聲。楊秋嶽舉起手掌,淡淡的道:「你告訴我我那老婆的下落,我就讓你說話。」

  李蓮花又連連點頭,像是對忘了詢問孫翠花的下落抱歉得很。葛潘立刻點頭,竟毫不猶豫,楊秋嶽手起拍落,葛潘深吸了口氣,「玉璽、玉璽……好不容易進到此地,要帶走玉璽……」方多病故意氣他,「這塊玉雖然是好玉,本公子家裡卻也不少,你要是喜歡,本公子可以送你幾個。這個晦氣得很,不要也罷。」

  葛潘怒極,卻是無可奈何,狠狠的道,「我是芳璣帝第五代孫,這塊玉璽乃是我朝之寶……」

  李蓮花微微一笑,「奇怪,宗親王把芳璣帝害死在這裡,怎會沒有拿走玉璽?」葛潘道:「那是我先祖把玉璽放在身上,宗親王並不知情。後來……因為侍衛笛長岫出走江湖,他再也打不開這地宮之門。直到三十年前,我爺爺從家傳筆記中得知先祖的隱秘,才知道它的下落。只是宗親王所修地宮機關複雜四處陷阱,我爺爺和我父都死在通道之中……」

  方多病心裡一跳——如果還有兩人死在通道之中,以那些人骨來算,失蹤的十一人中可能有人從熙陵逃生!只聽葛潘繼續道:「而引誘而來的各路高手也都死在墓中,自我父死後,十幾年來我對玉璽之事已經絕望,卻突然得知慕容無顏和吳廣的屍體竟出現在雪地上,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除非——除非——」他咬牙道,「除非有人進入了熙陵深處,而能全身而退!這兩人死在觀音門前,被石球門封閉在內,若無人啟動機關,絕不可能打開。我實在想不出有誰能震碎數千斤重的石球,打開鬼門將兩人的屍體帶了出來丟在雪地裡!如果真有人能震碎那石球,那麼他說不定能打開觀音門!所以才……」

  「所以才假冒葛潘,可惜那震碎石球的人卻沒有找到。」方多病惋惜的道,「其實只需打開觀音門的天花板就能進去,結果大家都想開門,門卻是永遠都打不開的。」

  李蓮花喃喃的道,「有一個人,說不定真能……」他突然大聲問,「張青茅說一品墳裡有『觀音垂淚』乃是稀世靈藥,是嗎?」方多病和楊秋嶽都被他嚇了一跳,不知為何他突然如此激動。葛潘點了點頭,「那是熙成帝打傷芳璣,為了恢復芳璣的容貌,特地找名醫配製的,就在那寒玉瓶中。」

  李蓮花一把拾起玉瓶,打開瓶塞,方多病和楊秋嶽一起探頭過來——瓶內空空如也,並沒有什麼「觀音垂淚」的影子。李蓮花沒有絲毫意外之色,頓了一頓,輕歎了一聲,「他果然未死。」

  「誰?」方多病詫異的問。李蓮花搖了搖頭,「這裡頭已經有人進來過了,拿走了『觀音垂淚』,那門上的石板,不是偶然裂開,而是被人硬生生用掌力震松的,因為已經被人打開一次,才會讓我看出有裂縫。」方多病和楊秋嶽駭然失色,「究竟是誰,居然有如此功力?」

  李蓮花淡淡一笑,仍是搖了搖頭。地上的葛潘卻大聲叫了起來,「笛飛聲!金鸞盟教主笛飛聲!除了笛飛聲『悲風白楊』之外,有誰能有這等功力?即使是四顧門主李相夷也絕不可能有震裂千斤巨石的內力修為!」方多病嗤之以鼻,「哼,胡說八道,誰不知道笛飛聲早就和李相夷同歸於盡,人都死了十年了。」

  葛潘為之一滯,「但是他說不定有傳人,何況笛飛聲和當年芳璣帝侍衛笛長岫都姓笛,如果他們是同宗,笛飛聲自然知道觀音門的入口在哪裡。」

  李蓮花卻在發呆,喃喃的道,「去者日以疏,生者日已親。出郭門直視,但見丘與墳。古墓犁為田,松柏摧為薪。白楊多悲風,蕭蕭愁殺人……在這裡重見『悲風白楊』,倒是應景。」方多病奇怪的看著他,「你認識笛飛聲?」

  李蓮花啊了一聲,漫不經心的答,「不大認識。」方多病皺起眉頭,不知「不大認識」到底是算認識還是不認識?此時楊秋嶽已經問出孫翠花被葛潘關在熙陵寶頂山下樸鋤鎮一處民房之中,四人從觀音門上通道魚貫而出。

  §一品墳 六、雪地疑雲

  出了熙陵,張青茅領著幾十個守陵兵心驚膽戰的等在外面,得知陵內情形,張青茅大喜,趕忙快快叫人找個師爺,把熙陵發現的東西寫個書信,往上頭報去。發現了前朝陵寢的秘密,也算不大不小功勞一件。李蓮花、方多病和楊秋岳帶著葛潘下山去找孫翠花,熙陵之內留有十一張羊皮地圖,但死者究竟是幾人卻算不清楚,其中並沒有黃七道長的武當金劍。

  地上的積雪足有尺許,皎潔光亮,杉樹枝幹崢嶸,山頭的空氣分外清新,三人不約而同深呼吸了幾下,展開輕功身法往鎮中掠去。

  尚未到達樸鋤鎮,半途之上三人突然停了下來,在兩片杉樹林之間,有兩個人站在雪地之中。

  一個是古風辛,另一個人竟是孫翠花!

  「你——」方多病恍然:他還當古風辛與此事毫無關係,原來他和葛潘也早有勾結,說來葛潘既然和楊秋嶽合作,又怎會放棄古風辛?此人也是武當弟子,只是武功高低和為人如何他卻看不出來。李蓮花並不覺得奇怪——在熙陵地宮入口開啟的時候,他以石子試探楊秋岳、古風辛、張慶虎和張青茅四人的武功,除了張青茅毫無所覺之外,其他三人都避過了小石子輕輕一撞,可見三人武功耳力都不弱。古風辛脅持孫翠花,楊秋嶽只是臉色沉了沉,竟不驚詫,他雖然不知古風辛也被葛潘收買,但此人號稱武當弟子,武當門下卻並無此人,楊秋嶽心裡早在懷疑。

  葛潘嘿嘿一聲冷笑,對方多病道,「方公子,你放了我,我就讓師弟把孫翠花還給楊秋嶽,怎麼樣?」方多病想也不想,很乾脆的回答:「那又不是我老婆,不幹!」

  李蓮花微笑得很和氣,「這位古……大俠……武功高強,剛才在地道裡和方公子過了幾招,方公子十分佩服。」方多病一怔,暗道:六把火把熄滅的時候和我動手的人不是葛潘,怪不得葛潘能一掌劈死張慶獅,原來不是本公子武功不行。他心裡一樂,又是一凜——剛才交手三招,他和此人未分勝負,古風辛的武功不僅是「不弱」,而是高明得很;幸好李蓮花莫名其妙制住了葛潘,否則這師兄弟倆聯手齊上,他和李蓮花非逃之夭夭不可。

  古風辛手中一把兵刃架在孫翠花頸上,陰惻惻的道:「你們放了玉璣,我就放了她;我數到三,你們不放,我就砍了她。」他那兵刃卻是一把馬刀,顯然並非真是武當弟子。楊秋嶽叫道:「翠花,孩子呢?」孫翠花被古風辛以馬刀抵住咽喉,無法說話,只能以眼睛猛瞪李蓮花。李蓮花柔聲道,「孩子我已托在了安全的地方,兩位不必著急。」方多病在心裡暗笑:托給了怡紅院老鴇,不過你生的是兒子,倒也不必害怕。此時古風辛馬刀一揮,倏然轉到了孫翠花後頸,「你們不放玉璣,我砍了這女人的頭!一!」他大刀一揮,勢道淩厲,卻是真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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