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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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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著顏清冰冷的身體失聲痛哭。 「顏清——顏清——如果我沒有闖到這個時空,你就不會死了,對嗎?」 「是我害了你!」 「是我害了你啊!」 悲痛、絕望、傷心……各種情緒在胸膛裡交織衝撞著,我幾乎無法呼吸。 輕輕地,一雙冰冷的手擁住了我的雙肩,我淚眼迷蒙地抬起頭,看著面前那張蒼白憔悴的臉。 「真正害死他的人,是我。」 李玄霸眼底佈滿了傷痛。 「瀟,也許,四年前你根本不應該救我。」 …… 在這個雪夜,我失去了今生最重要的朋友知己。 但也同樣在這個雪夜,我和玄霸之間就築起了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 我們埋葬了顏清,連夜出了長安,朝柏壁出發。 無論怎樣悲痛,怎樣傷心,我們都必須振作起精神告訴李世民這個消息。 玄霸身上有傷,一路上又是戰事不斷,我們停停走走,到了柏壁附近的夏縣時已是十二月底了。 雖快到新年了,但各方戰事吃緊,各州縣又哪裡有半點喜慶過年的模樣? 此時夏縣還是劉武周的地盤,我和李玄霸為了小心起見,便在郊外隨便找了個地方準備露宿一晚,第二天再起個大早趕往柏壁。 顏清的死一直是我們之間的一根刺,我們彼此都不願再提及。 只是忽然之間,我感覺玄霸與我又生疏了許多,好像又回過了兩年前,那個時候,他為了躲開我,對我也是這般冷漠。 我知道,他並不比我好過多少。 我覺得這個冬季似乎太過漫長了,漫長到把所有的人都困在了死寂的寒冷裡,永世不得超生。 我不知道,究竟是誰錯了? 也許,是老天錯了吧?它錯在讓我穿越到這個時空。 如果不是我的出現,所有的一切會沿著歷史所註定的軌道前行吧? 但如今,顏清死了。李建成和李世民的矛盾已到了不可激化的地步,而李元吉也因為晉陽事件,對李世民產生了很深的誤會。 這到底是歷史註定的原因,還是歷史註定的結局,我也無法分清了。 已經公元620年了,距離玄武門之變還有六年的時間,到了那個時候,玄霸又會有什麼樣的結局? 我微微轉過頭,李玄霸就坐靠在我身邊不遠的一棵梅樹下,正出神地凝望著那遙遠而黑沉的天際。 依舊是那一身雪白,一身寂寞,一身空靈。 我的心,在猛然間緊緊揪起。 其實,這個時候最為難過傷心的人是他吧?李建成的狠心、李元吉的控訴與不諒解,還有顏清的死……當所有的重擔都壓上他的肩頭時,無論他如何堅強,如何從容面對,他也會有崩潰的一天。 我從包袱裡拿出顏清留下的藥,默默地走過去。 「先把藥吃了吧!」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接過了藥,一口就吞了下去。 「要不要水啊?」我看著他就那樣吞藥,不由皺起了眉。 「不需要。」他淡淡地拒絕了。 我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主動靠上他的肩。 「玄霸,我們不要再困住自己了,好嗎?」 李玄霸微微垂下了眼簾。 「顏清一定不希望看見我們這樣——」想起顏清,我的眼前不由又模糊了,「你如果有什麼不開心,能不能跟我說?我不希望你把所有的傷心都藏在心裡——」 李玄霸忽然伸出手,輕輕拭去了我眼角的淚痕,他的指間並不溫暖,一片駭人的冰冷。 我緊抓住他的手,放在掌心裡搓揉著。 「元吉從小就不得娘親寵愛。我知道,當時所有的人都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他輕靠著樹背,仰望蒼穹,心神似乎回到了很久遠以前的記憶裡。 「元吉其實很怕寂寞。小小年紀的他,總是費力地去討好每一個人。因為他覺得只要大家覺得他乖巧,就一定會喜歡他,特別是娘親。每年他都費盡了心思,為娘親準備生日禮物,可惜,娘親的反應總是很冷淡。而每年他的生日,娘親也總是刻意忽略了。」 「在元吉六歲生日的前一天,他忽然跑過來找我,要我幫他一個忙。他說,他希望我能幫他說說好話,讓娘親陪他度過一個生日。」 「他就只有這一個要求而已。」 「我答應他了,並且保證我一定會讓全家人都陪他渡過這一個生日。」 李玄霸說到這裡,唇角微微牽起了一抹自嘲。 「可是我的身體不爭氣,在那一夜我又陷入了高燒昏迷,全家人都圍在我的床前,把元吉一個人丟在了冰冷的黑暗裡。等我完全清醒,已是半個月後的事了。」 「從那一天后,元吉就再也沒有來看過我。而他也變得越來越孤僻,甚至動不動就成發脾氣。娘親和他之間的關係也越發淡漠疏離。直至娘親死的那一天,元吉也只是冷冷地站在棺前,面無表情,甚至沒有流一滴淚。」 「別人都說他冷血,說他不孝順。其實我知道,他的內心也很痛苦。只是——只是他從來不跟任何人提及——」 我沉沉一歎。 玄霸是極其心疼李元吉吧?所以李元吉無論如何傷害他,他從來都沒有任何一句怨言,反而是費盡心力,想讓李元吉改好。 「玄霸,這些事並不是你的錯。」 我依偎進他的懷裡,想分給他一些溫暖。 「你別把自己逼得太緊,太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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