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藤萍 > 香初上舞 >


  施試眉俏麗的臉兒一片煞白,「不錯,正是毒藥!這是劇毒花卉『孤身燕』的花瓣,常人吃下不消片刻,即會吐血而死!」她長長吐出一口氣,「這可是西域毒花,罕見的東西。」

  「難道她來京城竟是來殺人的?」畢秋寒道,「那麼只需查出三十年前有誰死於此毒……」

  他還沒說完,聖香就打斷了他:「三十年前暴斃的人可多了,你一個個去問嗎?何況她說不定用來防身,不一定用來殺人。」

  「但至少我們知道一點。」畢秋寒冷冷地道,「她必然和西域有些關係。」

  「本少爺教你一個乖,什麼叫做有錢能使鬼推磨。」聖香「啪」的一下摺扇再次敲上畢秋寒的頭,「拿紙筆來!」

  過了一會兒,聖香笑眯眯地舉起一張墨汁淋漓的告示,首先是赫然的幾個大字「急求」、「重謝」。

  「各位汴梁的兄弟姐妹父老鄉親:本人家中親人突患怪病,急需將近三十年前吐血暴斃之人的骨灰若干。若有知情通報者,請與百桃堂眉娘處告知,領取現銀五兩。若家親怪病幸愈,另重謝紋銀百兩。」

  畢秋寒哭笑不得,「這張東西貼出去,人人當你是胡鬧,有誰會信你的?」

  聖香的金邊摺扇在指間轉了幾下,只是笑嘻嘻的。

  「聖香的意思不是當真懸賞,而是這份東西若是貼了出去,必定成為京城近來最聳動的話題。」施試眉微微一笑,「怪病什麼的顯然是胡扯,將近三十年前吐血暴斃的死人,這東西本來就很聳動。如果街頭巷尾議論了起來,知情的人可能多少會喚起點回憶。而且和我這最多是非的地方聯了起來,更加容易引人注目。如果有人當真知情,或許真的會找我說。」

  「若是人家發現有人在追查這件事反而躲了起來,這番苦心豈不是白費了?」畢秋寒問。

  施試眉橫了他一眼,這人還不是普通的頑固遲鈍,「如果人家本來就害怕人知道,你就算不招搖,難道他就會告訴你?

  畢秋寒為之語塞,頓了一頓,「那何必寫得如此荒唐?直言要找知曉笑姬此事的知情人便是了。」

  施試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看著他,筆下一揮,「你看這張告示,是這樣惹人注意呢,還是這張惹人注意?」她寫了一張「告示:若有人知將近三十年前有人吐血暴斃而亡,請找百桃堂眉娘處領取紋銀五兩。」畢秋寒無話可說,自是聖香寫得驚奇聳動,引人注意。他從小被長輩灌以端謹嚴肅穩重之風,武功扎實性格穩重,從某個方面來說和施試眉的夫君聿修頗為相似。但是聿修是天生嚴肅,畢秋寒自是遠比不上聿修的冷靜睿智,因此聿修的嚴肅可以說他是性格,畢秋寒……在聖香和施試眉面前只能說他笨了。

  再過幾天,京城大街小巷都漸漸地在議論一張奇怪的告示,官府近來接了不少無名案,都是多年前早已成白骨的死人。

  而聖香就在他的院子裡揮著扇子乘涼,閑閑地用大蒜烙餅喂得那只胖兔子吱吱直叫,根本就像忘記了他自己是始作俑者。而畢秋寒這幾日明察暗訪,忙得不見蹤影。他為何如此著急要打聽笑姬的事,將三十年前的隱案翻出來?這些前輩生前的隱私,如能湮沒自是讓它湮沒消失的好,為什麼突然之間急切要尋找笑姬?畢秋寒還有些事沒有說,聖香很清楚。

  「少爺,老爺有事要找你。」

  「哦——」聖香丟下那只胖兔子,自從樞密使容隱死後,他爹一直忙得像個陀螺,他是說過很多次「有沒什麼他可以幫忙的」,可惜他爹總是說沒有。

  趙普的書房在趙府的最深處,上面不題字的那間便是。趙普身為開國重臣,也非特意節儉,但這間書房總是出了奇地簡單樸素。人說是趙府初蓋的時候這屋子便在,丞相非但沒拆了它,還一直保持著它的原樣。聖香問過他爹這是不是他年輕時幽會的地方,差點沒把趙普給氣死。

  這破房子依然和從前一樣破爛,滿牆的苔蘚,雖然下人時常清掃,但仍脫不去一種蕭條的味道,聖香最不喜歡。

  推開房門,他老老實實地進來了,「爹?」

  趙普站在房裡呆呆地看著對門的那堵牆壁。這屋裡堆滿了公文,聖香也不知進來過多少次了,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爹這種樣子,「爹?」他又叫了一聲。

  趙普這才如夢初醒,轉過身來,聖香怔怔地看著他爹臉上兩行清淚順腮而下。趙普舉起袖子擦去了眼淚,聖香袖子一垂,「啪」的一聲,那柄扇子握在他掌心。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聖香笑了,「爹,你對著兒子哭什麼?」

  趙普擦去眼淚,聲音還有些沙啞,「聖香,爹問你一件事。」

  聖香吐吐舌頭,「如果是問什麼三十年前死人的事,我招了,那告示是我寫的。」

  「果然是你寫的。」趙普目中泛起一層沉鬱的痛色,那並非憤怒,而是一種深沉的淒涼,「人是秋寒要找的?」

  他爹居然什麼都查得清清楚楚,只不過是畢秋寒要找個女人,都已經是將近三十年前的事了,為什麼驚動了他這位事務繁多的爹?聖香「啪」的一聲打開摺扇,「嗯……」

  「聖香……」趙普緩緩地道,「二十幾年了,爹雖然恨鐵不成鋼,但你做多少事爹從來不當真攔著你……你看看你大哥二哥,他們不讀書,爹叫師傅打斷他們的腿……他們如果敢去青樓,爹一定把他們趕出門去。可是爹對你一向縱容,甚至你二哥都口口聲聲問過我,他到底是不是爹親生的?為什麼爹要對你如此偏心?」他的聲音緩緩顫抖起來,「直到你大哥領兵長駐邊境,你二哥在高粱河一役身受重傷……他們都還多少怨恨爹,恨爹偏心。甚至你二哥為此發誓永遠不再回來,你還記得嗎?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