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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本少爺當然是好人。」聖香瞪了他一眼,「對了,小畢有沒給你說我們到底要去哪裡?」

  南歌搖頭,「畢大俠以謹慎出名,他覺得不該說的事,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他躺上坐榻,意態也頗灑脫,「反正到了自然知道。」

  聖香笑吟吟地支頜看著準備閉目休息的南歌,「喂,如果李陵宴拉攏你,你會不會跟他去報仇?」

  南歌嘴角微揚,並不睜眼,「江湖中人多少糊塗。為父報仇和李陵宴的野心是兩檔子事,風馬牛不相及。」

  「我說——如果你找到仇人,你會報仇嗎?」

  「會。」

  「那這麼多年了,你為什麼不去找你的仇人?」

  「因為我不想為了死人活著。」南歌睜開眼睛,笑了笑,「當然如果仇人自己送上門來我還是會報仇的。」

  聖香歪著頭看他,像看見了什麼稀奇的怪物。

  倒是南歌詫異了,「你看著我幹什麼?」

  聖香瞧了他一眼,笑了笑,他依然托著下巴坐在他那富貴榮華的描金箱子上,目光卻緩緩移向馬車窗外,「我只是在想……能夠不為死人活著的人,那會是什麼樣的人……」

  南歌眉頭一蹙,卻聽他慢慢地接了一句:「即使能夠不為死人活著,人也免不了……要為活人活著……」

  聖香說這一句的時候眼色——如琉璃。

  ***

  當他露出這種眼色的時候,南歌目中有光彩微微一閃。他並非沒有這種感受,只是從不曾這樣清晰地說出口……不曾這樣宛如思慮過一千次一萬次的清晰、像經歷過無限苦難之後的掙扎——而後淡漠、看破的寂然——無悲無喜、無恨無笑。

  這是聖香嗎?

  「很晚了,本少爺要睡覺了。」突然聖香轉過頭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喂,你下來,床讓給本少爺睡。」

  南歌這下是真的怔住了,他沒見過一個人的表情能變換得如此快,如此不留痕跡——好像剛才他看見的刹那的聖香都是錯覺,是他在做夢一樣。

  「喂!下來啦!」聖香的摺扇已經指到他面前,「本少爺身體虛弱,如此長途跋涉,說不定半路上就會一命嗚呼。你還不趕快下來,萬一本少爺積勞成疾,你怎麼賠我?我如果死了,就是你害的……」

  南歌可沒畢秋寒那麼好糊弄,他閉上眼睛,「不讓。」

  聖香眼珠子轉了轉,從袖子裡摸出一樣東西晃亮了,「是你不起來的。」

  南歌陡然聞到一股硫磺味,睜開眼睛看他手裡拿著火摺子,大吃一驚,「你幹什麼?」

  聖香宣佈:「你不下來,我就放火燒了這張床,誰也別睡。」

  「你瘋了,你會連馬車一起燒掉……」

  「誰叫你不下來?如果馬車燒掉了,就是你害的。」

  「馬車燒掉是小事,你自己難道就不危險?」南歌開始知道為什麼畢秋寒不坐這輛車了。

  「我死了就是你害的。」聖香說,「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什麼和什麼……」南歌苦笑,瀟灑地一揮袖子下床,在地上盤膝而坐,閉目,「從今以後,你要怎樣就怎樣,南某不和你一般見識。」

  「嗯……我睡了。」聖香歡呼一聲撲上床去,勝利地抱著薄衾睡去。

  這人……南歌苦笑,怎麼是這樣的?

  「畢賢侄,我們可是按原計劃先去洛陽?」另一輛馬車裡的黑衣老者和畢秋寒自然不知道聖香車裡究竟在搞什麼鬼,殺了他們的頭也猜不出聖香大少爺方才差一點放火燒了馬車。

  畢秋寒藍衫提韁,在前趕馬,沉聲道:「不,我們直下漢水,去君山洞庭湖。」

  黑衣老者淡然一笑,「畢賢侄還是一樣謹慎,你從昨夜開始就把南歌人在咱們手上的事傳揚出去了吧?」

  畢秋寒只要不和聖香在一起就穩重老練得多,點了點頭,他臉上不見一點驕色,「消息已經放了出去,大約五日之後便會盡人皆知。但在到達君山之前,我不想多惹麻煩,畢竟我們的目標只是李陵宴,不是別人。」

  「但賢侄不是和令宮主約定在洛陽相見嗎?我們直下漢水,令宮主在洛陽可就空等了。」黑衣老者微微一笑,「賢侄一向敬重令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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