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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賀西會場,落日大旗。

  那一支繡著「賀」宇的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旗下站著六行黑巾蒙面人,那不用說就是賀蘭春山用傾城絕眼迷惑了的什麼武林俊傑了。

  會場外人頭攢動,多半是那些「武林俊傑」的師門的人,也有一些來看熱鬧的,一些來找賀蘭春山黴頭的。

  賀蘭春山坐在大旗下一張檀木椅子裡,一張嬌媚美豔的粉臉在夕陽下似笑非笑,如果掃去了那種邪氣的味道,也可以算得上一個舉世罕見的佳人。

  六音和皇眷依然躲在馬車裡,說是要打妖女,其實看熱鬧的成分更多一些。六音依然戴著那面罩,悄悄地在皇眷耳邊道:「我們坐著看看,也許會有什麼好玩的事情出來。」

  皇眷低聲道:「你看,這一次賀蘭春山當真惹出大事來了,那邊人群裡坐的老頭,是尊皇,我想賀蘭春山說不定得罪了尊皇的野蠻孫女豔蝶。」

  六音早就看見,卻當做沒看見,聳聳肩,「那就不必我上場了,我早就說,江湖能人多得很,像賀蘭春山這麼不知死活,早晚要玩完。」

  「我還看見容隱和姑射呢,」皇眷輕笑,「他們想必是來湊熱鬧,一點出手的意思也沒有。」

  「在哪裡?」六音東張西望。

  「那裡,」皇眷撩開窗簾,「容隱在江湖上好大的名聲,不是他們都稱『白髮』和姑射是近十年武林最傑出的人物嗎?他和姑射坐在那一大片什麼名門正派的席位上,和古長青坐在一起。」

  就在她指過去的時候,一頭白髮的容隱往這邊冷然看了一眼,那一眼就似乎穿越了千萬人群,看穿到馬車裡面,皇眷輕輕一笑,「好氣魄!」

  六音無可無不可地笑,懶洋洋地坐在馬車裡翹腳,「容容在江湖實在是委屈了他,你還記不記得當年在宮裡,他站在政事堂的欄杆旁等著上朝,旁邊多少人人來人往,他誰也不看,誰也不理,孤高得就像天上月,卓絕得就像一塊冰。他戰場點將的氣勢,我到現在都還記得。」

  皇眷看著臺上開始有人向賀蘭春山挑釁,要尋仇要砍要殺,她看著,也只是有趣地笑笑,「不過我還是希望看到你把賀蘭春山打倒,我想看看容隱看見你是什麼表情。」

  「不會有什麼表情的,」六音懶懶地道,「你剛才那麼一指,他就已經看見你了。你在,難道我還會不在?我看他既然知道我在,就更加不會出手,他才是真正地坐在那裡看熱鬧。」

  說話之間,臺上已經動起手來了,幾個心急尋仇的,反而和他們的親人子弟打了起來,在賀蘭春山的魔功下,那些名門正派的弟子早就迷失本性,誰也不認得,只認得賀蘭春山的花容月貌。

  皇眷看了一陣,「這賀蘭春山實在可惡得很,居然要別人手足相殘,骨肉搏殺,明明是自己兄弟,雖然知道他迷失本性,但是又有誰下得了手?她真是拿穩了立於不敗之地。」她看著場上的局面,哼了一聲。

  突然之間,幾個青衣人躍上臺去,和賀蘭春山的幾個蒙面人打在一起。

  「青劍門實在沒什麼人才。」皇眷看了一陣,搖頭,「古長青的人品很好,堪稱大俠,武功實在——」

  六音早已經看得快要睡著,「一流的大俠,二流的身手,三流的頭腦。」

  皇眷推了他一把,「我還指望著你在這裡揚名立萬呢,出去啦,不要讓賀蘭春山得意太久,當真以為她自己好了不起。」她實在看得無聊,要六音快快上臺,把賀蘭春山那副得意的樣子撕下來,她真的以為她是武林至尊啊?大把比她高明的人坐在一邊看熱鬧,連要和她動手的意思都沒有,不把她的神氣打下來,實在對不起自己。

  六音本已經看得昏昏欲睡,淬不及防被她一把推了出來,「你要我出來也不要這樣陷害我,先通知一聲不行嗎?」他差點被她從馬車裡推出去,在地上跌個四腳朝天。

  皇眷嘴角微撇,似笑非笑,她本就是故意的。

  就在他們兩個依然半玩半鬧不當真的時候,那邊賀蘭春山已經要下手了,她本就看古長青最不順眼,乘他一個不慎,一記冷手,往古長青命門要穴劈了過去,要把他立斃掌下。

  場下驚呼之聲四起,容隱眉頭微微一揚,姑射纖指扣住了烏木琴。

  就在這時,黃影一閃,有個人不知從哪裡撲了出來,提住古長青的衣領,把他橫移了三尺。

  賀蘭春山這一掌本就夠快,居然這人的身法比她還快,而且後發先至,一伸手,把古長青整個人平移了三尺,這是什麼功力!

  等賀蘭春山一掌落空,才看清楚,來人面罩蒙面,黃衣飄飄,腰間有鈴,微微一動,鈴聲叮咚,令人怦然心動。

  沒看見面容,卻有一種一舉手一抬足動人心魄的魅力,移開了古長青之後,拍了拍手,才正對著賀蘭春山。

  他居然敢正視著賀蘭春山的眼睛!場下一片震動,賀蘭春山傾城絕眼名震天下,從來沒有一個男子能夠與她的眼睛對抗,這個蒙面人居然敢正視她的眼睛,完了完了,這樣的一個絕頂人才,立刻就要變成賀蘭春山的旗下之臣。

  就在場下議論紛紛,悲歎四起的時候,卻看見蒙面人對著賀蘭春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陣子,居然道:「你也算得上美人,其實說不定你不練什麼傾城絕眼,還更美一些。」言下,不怎麼欣賞。

  剛才一陣對視,賀蘭春山已經用出了她全部的功力,非但制服不了這個蒙面人,反而他的眼睛光彩閃爍,微微一動就是風華千古,她自己的心神幾次要給他迷惑了去!大駭之下,她陡然想起,臉如死灰,「是你!」

  那蒙面人自然就是六音,見她認得,聳聳肩,「很不幸,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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