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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她微微一震,歎了一聲。

  “我要趕走他嗎?”南歌抱著她退了幾步從欄杆上離開,不再讓人看見他們兩個的纏綿。

  “不,能見你一面我已經很滿足,他是……不相干的人。”施試眉抬頭柔聲道,“是個查案子的朝官,為了昨夜羽觴樓的事。”

  南歌微微一笑,“那麼就饒過他一次,下次再這麼看著我的女人,我打得他滿地找牙!”

  他的武功可能不弱於你……她不知為何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頓了一頓,她輕聲問:“他……怎麼惹了你?”

  “他看起來很不滿意我們兩個在一起。”南歌笑了笑,“我不好說他嫉妒我,但他顯然……”他在施試眉頰邊輕輕一吻,“顯然很關心你。”

  她的心頭又是微微一震,一陣犯罪感油然而生,聿修聿修,那麼認真的男人,她也許鑄成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大錯。她不該挑逗他,不該因為他那麼清醒理智就放縱自己挑逗他心動,她也許是因為好勝、也許是因為寂寞,可是他……總是太認真了。他也許會像對待澹月那件事那樣牢牢記著永遠不能釋懷,然後勉強自己冷漠對待。對於自己的感情而言,他絕對是個冥頑不靈的笨蛋。

  “你的心亂了。”南歌低低地笑,“為了誰?”

  聿修今日不是來查案的,他一大清早再次去了柳家巷子,回來的時候不知不覺繞了路回來,自百桃堂外走過的時候便聽見南歌那一聲朗笑。聽他那一聲“試眉試眉”,不知為何心頭一震,他跟著人群走人堂內,抬頭看見她和他隔欄的對視,還有她那一滴眼淚。

  說不清看見南歌把施試眉一把抱起走人三樓回廊深處的時候,他心裡是什麼滋味,他只是不能收回目光,就這麼站著看著。心頭清明知道自己應該走,這裡發生的事全然不幹他任何事,但是就是仿佛生了根似的站著,耳邊微微響起一句俏然的笑語:“你喜歡我嗎?”

  眉娘眉娘,原來你也有讓你不能拒絕的男人。他突然覺得嘴裡微微發苦,既然你沒有忘了他,為什麼你要請我喝酒?為什麼你要問我喜不喜歡你?為什麼當我騙了你的時候,你眼裡的神色是受傷?一切只是因為你好勝容不得漠視嗎?

  “他是不相干的人。”她說的話,不幸的是他耳力頗佳,偏偏就是聽見了。

  他長長吸了一口氣,默然轉身準備出門,心裡一片煩躁,說不清是怨是怒,只想遠遠離開這個地方,越快越好,最好永遠不必踏人此地一步。

  “中丞大人……”紅荑看著他轉身就走,昨夜原本有些怨他無情,但此刻卻有一分歉然,見他打算離開,她追上一步,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聿修回頭,淡淡地問:“什麼事?”

  紅荑反而自己呆了一呆,過了一陣才低聲問:“你是來找眉娘的嗎?”

  聿修閉嘴默然,緩緩吐出一口氣,“我不知道。”

  紅荑一征,心裡陡然生起一陣憐惜,這個冰冷理智的男人其實也許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冷漠,也許其實他……她還沒理清自己的思緒,突然見聿修的神色變了。

  他突然牢牢盯著她背後的一樣東西,那一雙冷靜清澈的眼睛驟然犀利,紅荑被他駭了一跳,驀然回頭,卻見背後並沒有什麼出奇的東西,茫然再看了聿修一眼,才知他盯著她背後二樓的一面八卦銅鏡。

  那鏡子是辟邪用的裝飾,有什麼好看的?紅荑茫然看著那面鏡子,有什麼值得聿修炯炯地盯著它看?銅鏡裡映出眉娘在三樓的房門,那是因為它和三樓的八卦鏡對應,掛銅鏡的時候就已設定好的。之所以兩鏡相對,是眉娘一時興起,因為這樣她一出門就可以從三樓的銅鏡瞧見底樓的大門,如此而已,“有什麼不對的麼?”她小心翼翼地問。

  聿修肅然不答,仿佛在考慮著什麼極嚴重的問題,過了好一陣子,他掉頭而去,居然沒有回答紅荑的問題。

  怎麼了?他看見了什麼?紅荑茫然看著那面鏡子,怎麼看也沒有看出什麼異樣的地方。

  回到禦史台,湯虎匆匆走了過來,“大人,柳家的花農今兒早上擊鼓自首了。”

  “什麼?”聿修眉頭一揚,“情況如何?”

  湯虎抹著滿臉大汗,顯然他一早也忙得辛苦,“他被丟在巷子裡的屍首給嚇傻了,說是死人要向他索命才會自己把自己弄成了那恐怖的樣子。李大人審過後暫時把他關押在開封府大牢,可能明兒送咱這裡討論。”

  “他怎麼說?”聿修目光閃動緊緊地追問,“那些屍首原本是在哪裡?”

  “他給嚇得不輕,有點瘋瘋傻傻。事情可能是這樣的。”湯虎定了定神,“這花農名叫王三,喜歡賭錢,柳家那院子本是他祖傳的房產,結果他上個月賭輸了大筆銀子,不得不把院子給了贏家做抵,自個還要在人家眼下當差。這也就罷了,但贏了錢的柳家以詐賭為生,全家老小都是一把手的老千,這王三在柳家越幹越是不服,總覺得自己給人騙了。正巧柳家夫人那日早晨買了草菇做菜,草菇裡可能混有毒菇,一家人吃了全驚厥昏迷。這王三就一時火上心頭……”湯虎比劃了一個往下刺的動作,聳了聳肩,“如此了。”

  聿修冷然,“屍體他原是丟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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