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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聿修不答,逕自往巷子裡走,旁邊的衙役看著他過來紛紛讓路,很快讓出一條道出來。

  巷子裡血流滿地,鮮血此時業已半凝呈現黑色,聿修看了一眼地上的碎屍,那屍體邊的仵作滿頭大汗雙手發抖。饒是他做這行十多年也未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死者表情驚駭異常,被分離的屍體四下散落,場面甚是恐怖。

  “大人您怎麼進來了?這怎麼是您進來的地方?”那仵作發覺聿修站在身後,嚇了一跳,“這裡有我就好,莫嚇著了大人。”

  聿修撩起衣裳蹲了下來,只淡淡地問道:“是十三人的屍體,可有數錯?”

  “還不清楚,人頭共是十三個。”

  “錯了一隻手。”聿修眼也不眨地看著仵作的工作,他正在把碎屍整合成一具具完整的屍體,聽了聿修這一句,仵作一怔,“什麼?”

  “這只手不是這個人的。”聿修指著其中一個女子的手臂,“雖然是從同一件衣裳上被撕裂開的,但這一隻手不是這位姑娘的。”

  仵作有些不服氣,“大人從哪裡看出這只手不是這位姑娘的?”

  “傷口。”聿修回答,“你看見她肩頭的傷口嗎?被斬斷得如此乾淨,斬她肩頭的兇器,必是厚重長刃的利器,比如說開封府的鍘刀。而這只手臂。”他淡淡地道,“你看清楚了麼?”

  那仵作其實本不敢老盯著那死人看,聽聿修這麼說便勉為其難地多看了兩眼,突然醒悟,“鐵銹!”

  “不錯,鐵銹。”聿修淡淡地說,“斬斷這只手臂的兇器帶有濃重的鐵銹,是一柄鈍器。你若再看清楚,這手臂和肩頭的部位雖合,但這肩頭被斷只有一刀,而這只手臂被斷,兇手卻砍了三刀之多。”

  仵作陡然起了一身冷汗,對聿修泛起了一層敬意,“大人明察。”他突然呆了一呆,“可是……如果這只手臂不是這位姑娘的,那麼這只手又是誰的?這位姑娘的手又在哪裡?”

  聿修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跡,嘿了一聲,他沒有回答,彈了彈衣裳站了起來,平靜地道:“李大人,看來這兇手比你我估計的要狡詐,這裡不是殺人第一地點。”

  他此言一出,眾人譁然。

  李大人道:“這裡血流成河,若不是在此殺人,焉有如此痕跡?”

  “這些人不是方才死的。”聿修淡淡地道,“恐怕是昨日便已死了。”

  “可是……”

  “這些血也不是這些人的血,”聿修打斷李大人的驚問,冷冷地道,“如果當真是方才殺人分屍,這些血當真是這些人的血,人要流如此多血,必要是活著分屍方有可能,死人是不會流血的。”

  仵作連連點頭,他對聿修的眼力佩服得五體投地。

  “羽觴樓爆破只有一炷香時間,沒有人能在如此兩頭有通道的地方將十三人活活分屍,這些人並無被捆綁的痕跡,難道在兇手殺人之際不喊不叫也不會跑?”聿修淡淡地道,“那除非是被迷昏了。假若是被迷昏了,兇手何必把人搬到這隨時會被人發現的地方來殺人?他不怕被人撞破?此其一。”

  李大人啞口無言,“還有其二?”

  “其二。”聿修指著地上的屍體,“這些人是被死後分屍,根本不可能流這麼多血。”

  “死後分屍?”大家同聲驚呼。

  “傷口太乾淨了,出血太少血脈清晰,那至少證明刀切下去的時候人非但已死,而且血液都將近凝固。”聿修淡淡地道,“這仵作可以做證。”

  李大人看向仵作,仵作連連點頭,“的確是死後分屍。”只是他還沒說,中丞大人就自己瞧破了。

  “既然是死後分屍,這些血便可能不是人血。聿修抬起頭仔細看著柳家巷子的結構,“還有其三,雖然屍體並不完整,但是屍斑經過移動並不消除,可見已經死亡十二個時辰以上,自然不是方才所殺。”他道,“我本不信有人能如此殺人。”

  仵作汗顏,這許多東西他不是不知,但被死人一嚇,居然慌慌張張什麼也沒想起來,倒是聿修毫不畏懼,看得仔細。

  “如此說來也就解釋得通,羽觴樓爆破是為了聲東擊西調虎離山,爭取移屍的時間。”李大人沉吟,“可是鬧出如此驚悚的案件,鬧得沸沸揚揚,兇手的目的是什麼?”

  “李大人。”聿修負手沉吟,緩緩地道,“這也許不是一個案子。”

  “不是一個案子?什麼意思?”李大人畢竟辦案多年,陡然醒悟,“你說這是兩個案子?”

  “不錯!”聿修冷冷地道,“殺人與分屍是兩個案子,人是昨日所殺,屍體卻是今日所分。這殺人兇手和分屍的魔鬼,也許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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