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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皇城三十裡

  祭神壇

  這裡樹木眾多,枝高葉茂,夜裡鬼影幢幢,月光根本不能穿過樹林,一片漆黑。

  只有在祭神壇的最中心,因為那是個高高的石台,草木不生,所以才有月光照在那裡。

  姑射凝視著那裡,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照在祭神壇中心的月光特別明亮,像冰晶一樣。

  這樣的地方,如果說有鬼,那還真不稀奇。姑射心裡淡淡的自嘲,環目四顧,她低聲叫道,「降靈!降靈!你在嗎?」

  等了一會兒,寂然無聲。

  姑射無可奈何,只好輕聲念《迎神曲》,「蒼震有位,黃離蔽明。江充禍結,戾據災成。銜冤昔痛,贈典今榮。

  享靈有秩,奉樂以迎。」

  容隱緩緩的睜開眼睛,「姑射?」他經常突然睡去,過了很久都不會清醒,這一次,卻無緣無故突然醒了,坐起來,「姑射?」

  無人回答。

  他悚然一驚!她不會——不聽勸告,跑去祭神壇找降靈了?

  天啊!他還依稀記得,聖香第一次和降靈說話回來,那一身的血跡!降靈——是怨靈!他是會攻擊人的!姑射她毫不知情,她以為,降靈是好人嗎?

  姑射!容隱咬牙,她真是——太過我行我素,完全不聽勸告!他已經告訴她,去見降靈是很危險的!她居然還去!真是——不知死活!扶著牆走了幾步,他心裡清楚,其實,無論有多麼危險,就算讓她看見了聖香當年的慘狀,她還是會去的!為了他,她根本就什麼也不在乎!

  該死的!他要去救人!容隱提一口氣,他的身體太過衰弱,但是武功尚在,一提真氣,他不管自己的身體受不受得了,穿門而去。

  「蒼震有位,黃離蔽明。江充禍結,戾據災成。銜冤昔痛,贈典今榮。享靈有秩,奉樂以迎。」

  姑射念到了第三遍,突然一股寒氣冒上來,不,不是寒氣,是鬼氣!她見過多少血肉模糊的大場面,沒有一次讓她感覺到寒毛直立,但這一次,她知道了什麼叫「恐懼」!如果不是為了容隱,她一定掉頭就跑,連從神壇下面出來的是什麼東西她都不想看!容隱當真說得太輕描淡寫了,見鬼——哪裡是那麼好笑輕鬆的事情?

  怪不得聖香會嚇昏,容隱會說降靈「很漂亮」是他膽子大,他居然敢看降靈的臉!

  一個東西從神壇下面冒了出來,白白的。

  姑射睜大眼睛,定定地看著他,她不是勇敢,她是怕自己不用力睜眼,就會閉上眼睛不敢看!

  等那個白白的東西完全冒了出來,姑射驚奇地看著他,突然就像所有的恐懼都「砰」的一聲落了地,消失了,容隱說的一點也沒錯,降靈,是一個很漂亮的東西。

  他是半透明的,不知道是他在發光,還是月亮在發光,總之,有一圈光暈環繞著他。他的容貌很漂亮,根本就沒有什麼「青面獠牙」還是「血流三尺」,眼和眉都很烏黑,很有靈氣。他只是透著很濃郁的鬼氣,身上的——大概是衣服?是一塊白色的麻布,沒有任何樣式,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穿在身上的,總之,把他裹得嚴嚴實實,還能在風裡飄。

  「降靈?」姑射驚異地說出了兩個字,突然眼前白光一閃,有個尖銳的東西咬在她的頸項上。

  「啊——」

  容隱「砰」的一聲推開了丞相府的大門,丞相府的人一見到容隱,尖叫——聲,「天啊!容大人的鬼魂!」嚇得落荒而逃!

  「聖香——」容隱跌坐在地上,他力盡於此,「咳咳!聖香——姑射……」

  聖香八成從床上被叫起來,衣冠不整地出來,還睡眼朦朧,「幹什麼?半夜三更不睡覺,到我家裡來踢館啊?」

  「姑射……降靈……」容隱八輩子臉色沒有這麼難看過,聖香打賭,他死掉的時候臉色都沒這麼難看,「姑射去神壇找降靈……」

  「什麼?」聖香快手快腳的穿衣服,大叫,「她跑到那裡去千什麼?她要找死啊?」

  「她是為了我,她做什麼都為了我。」容隱一試再試,就是站不起來,咬牙,「如果不是我走不到祭神壇,我絕不會來求你!她找降靈是為了我,她如果死了,我不是說假的,我會挖開祭神壇的石頭,把降靈的骨頭一把火燒成灰!我會追到陰曹地府去找他算賬!」

  容隱從來沒有說過這麼激烈的話。聖香聽呆了,這是冷冷淡淡喜怒不行于色的容隱?他現在就像吃了一千噸炸藥,什麼理智啊,冷靜啊,全沒了!

  「你發什麼呆?」容隱用盡全力一拳打在聖香肚子上,「你還不去?」

  哇——聖香不可置信地捂著肚子哎喲,容容居然打人?他居然打人?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旁邊還有兩隻大象在飛。他穿好衣服,臉上的表情才轉變回來,嘻嘻一笑,「容容,為了大宋死,為了姑射打人!對你來說,是哪一個更困難一點?哈哈!」他扶起容隱,一邊悄悄地道:「我看要你毆打同僚比要你死困難多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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