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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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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歆緩緩放下手裡的酒杯,「白公子,我一向敬你是個多情而不濫情的人物,你請我飲酒,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誠意,但是,為什麼?」她一字一句地道,「你是受制於人嗎?」 白溫情的臉色這一刻顯得很尷尬,他拿著那酒杯,不知道該喝還是不該喝,僵持在那裡。 「誰要你在這裡請我們喝酒的?」神歆凝眸,神氣很好,沒有生氣。 岐陽仰坐在椅子上,歎了口氣,懶懶地道:「你不說,我來猜好了。」他拿著空的酒杯——不是喝空的,是倒空的——在桌子上敲,邊敲邊道,和著他說話的節奏,「當當當」還說得鏗鏘有力,「皇宮裡的斑蠱,是你傳播的吧?我不知道誰叫你帶毒進去的,他一定沒告訴你這病傳染,哦,不,這毒藥的厲害,所以你縱然小心,還是不知道是隔著瓶子還是被其他受到傳染的人傳染,不久也病了。但是你既然是這麼早接觸斑蠱的人,自然病得也比人家早,而且你好運,你被傳染的時候,宮裡的病毒還沒有自行變異,還沒有衍生出併發肺炎的第二種Ebola,所以你拖了這麼久沒有死。」岐陽換了個調羹繼續敲,仿佛對酒杯已經沒興趣,「當當當」地,「而我和神歆救回了你之後,你後面的那一位,必然覺得很震驚,所以你第二次來請我們喝酒,想必這酒是不好喝的,不好意思我倒掉了。」他想了想,歪了歪頭,像只很聰明的知更鳥,「我告訴你,也許你後面那位本也是想把你一起毒死的,結果你被我們救了回來,他當然惱火了,這世界上居然還有人可以解救Ebola之毒,所以呢,你就第二次變成了人家的殺人之刀。溫情兄啊,」岐陽搖頭晃腦,「你也是個響噹噹的人物,被人欺負到這個分上,做人失敗成這樣,你不覺得很丟臉很可悲嗎?」 白溫情一張臉白一下青一下,還未開始說話。 岐陽又接下去說:「其實我很笨呢,早就應該想到,在我和神歆從宮裡趕回名醫山莊的時候,有個穿黃衣服的怪人,一路跟蹤到山莊,居然沒做任何事情。神歆說他是想殺你,所以才來殺她,但是一路上他又為何不殺?他難道不覺得在半路殺人要比在名醫山莊殺人來得容易?我想來想去,有兩個道理,第一,要麼,那人本來想通過殺神歆殺你,但是到那時改變主意,想讓你做現在這第二次殺人之刀,便不好讓你在那時候死了;第二,要麼,那個人有種特別的理由,不可以在半路上殺了神歆,但是他既然已經殺了第一次,為什麼不能殺第二次?他曾經傷了神歆不是嗎?惟一不同的就是,」岐陽聳聳肩,很自大地道,「車上多了一個我,他不能在我面前出現。」 話說到這裡神歆都覺得有些好笑,「他怕你?」一個如此奸詐陰險惡毒的人,會怕岐陽?簡直是笑話! 「他為什麼不能怕我?」岐陽淡淡地道,「他說不定認識我呢,溫情兄酒杯裡的東西,那可不是大宋朝有可能有的,我既然都可以坐在這裡,別人為什麼不可以?這世界上,也許『門』並不止有一個,路徑也不止有一條。」 神歆緩緩地問:「白公子,我相信,這一切不是你自己的本意,那位——存梅姑娘——」她自然知道,當初那位黃衣人揚言是為了存梅喜歡白溫情,所以為了要存梅回心轉意,他要白溫情死——但如果這一切並不是這麼簡單—— 那麼那位存梅姑娘卻又是誰呢? 黃衣人又是誰呢?他有一身好武功,決非是岐陽那邊過來的人。 白溫情默然,他的一切還未開始,卻已經在這兩個人的眼光中結束了,「神歆姑娘好厲害的眼力!」他苦笑,笑得極苦,「岐陽兄好厲害的心志!好厲害的反應!」他本是受迫於人,現在被揭開了反而輕鬆,「我杯中的是斑蠱的解藥,你們二位最好還是和我一起喝一口,以免中毒——這潘崔樓裡裡外外,都已經遍佈斑蠱之毒了,若無解藥,二位必然中毒。」 岐陽嘻嘻一笑,「你那個是提取液,我有比那個更好的東西。」他在身上一陣亂找,找出一個紙包,裡面是幾個藥片,「對於病毒,與其使用抗生素不如啟動人體的免疫系統,我最近在研究這個。」他很大方地把藥片一分為三,「這個還沒有經過檢驗,不過實驗已經過了,是很見效的一種藥,對於預防Ebola很有效果的。」他又聳聳肩,「不要不吃啊,這個藥的成分貴得要死,這個藥是不可能推廣的,Ebola和狂犬病不同,不是常見的傳染病,是軍用傳染病,我做出驗方來,只不過是好玩,可惜不能拿來賺錢。」 神歆早習慣了他的「醫言醫語」,不以為意,拿起來就放進嘴裡。 白溫情也毫不懷疑地把藥片吃了下去。 然後他開始說話:「我認識存梅,是一年之前的事情。」他說得有點陶醉,也有點感傷,「神歆姑娘你見過存梅,她是個很美,很有才氣的女子。」 神歆點頭,但是加了一句:「但並不是我見過最美的姑娘。」 「卻是我見過的最多情的姑娘,她真的可以為月而哭,為花而笑,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容易傷感、容易開心的女子。」白溫情歎息。 岐陽大大地不以為然,「這樣的女的,不是神經病,就是精神病,為月而笑,為花而哭?不是我說,溫情兄啊,你也太『溫情』了,這麼好騙的?哪裡有人活得這麼假的?她不用吃飯不用幹活不用睡覺,就天天多愁善感啊?」那裡像他的神歆,實際,懂事,清醒,又負責任,缺點就是也太不浪漫了一點,但是他不介意,浪漫可以慢慢教。 白溫情被他一頓搶白,啞口無言,他愛了便是愛了,因為一刹那的心動,人已癡狂,怎可能再去分辨那樣的情懷,那樣的人兒,是真還是假?他紅顏知己無數,卻從未動過心,從未動過情,你又叫他如何學會防範一個愛哭愛笑的女人? 神歆知道他尷尬,輕咳一聲,「但是存梅並不是你想像的如此多情善良的女子,她欺騙了你,是不是?」她知道她問得尖銳,但是,事已至此,縱然問得溫柔,依然是傷害。 白溫情深吸一口氣,苦笑,「她——給我服了一種藥——我吃了它,就必須要一直吃,否則,我忍受不了那樣的痛苦——我不只是存梅的奴隸,還是藥物的奴隸——」他低頭,「所以——她要我把一盒東西放進皇宮中最靠近皇上的地方,我不能違抗,否則,她就不給我藥。」 岐陽瞪大眼睛,非常懷疑,「什麼藥?給我看看。」 白溫情苦笑,「我現在沒有,除非——」 「除非你殺了我們?」岐陽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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