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藤萍 > 香初上舞·終上 >


  「如此說,屈指良本是大宋太祖皇帝麾下的一柄利器……」李陵宴的聲音說得越慢越感覺到一股稚氣,但那說話的內容卻沒有絲毫稚氣,只有一股好整以暇的和氣,「也就是說——殺我爹李成樓的主謀,不是趙普,而是先皇趙匡胤。」舉杯淺呷了一口,他慢慢地說:「難怪畢秋寒要死,聖香竟敢嫁禍趙普,真是出乎意料……」

  姜臣明年約五旬,長得文質彬彬,一副師爺模樣,那年紀做劉妓的親爹都不算小,卻望著身邊的美嬌娘沒有絲毫慚愧之色,「所以妓兒將李公子請來,薑某十分驚喜。李公子手握人才奇士,樂山寶藏,又聰明機智,絕無婦人之仁,你我攜手,何懼大宋江山不倒?」他輕描淡寫地說笑, 「哈哈哈……薑某說笑了,倒是李公子尊父確為屈指良受太祖命暗殺,李公子不可被聖香那胡攪蠻纏的小人唬弄了去,他費盡心機只想掩飾大宋宮廷醜事,此人心機深沉,不可不防。」

  李陵宴沉吟了一陣,指甲輕輕敲了敲酒盞,突然轉了話題:「其實我有一事不解,屈指良武功高強,江湖幾乎難有敵手,他為何甘為太祖殺手,又為何——」他微笑,「為何屈居你薑臣明之下?」此話問出,李陵宴身價自高,隱然有壓住主人的架勢。

  薑臣明卻大笑,仿佛不以為忤, 「李公子是朋友,姜某也就不隱瞞,但我醜話說在前頭,屈指良雖是李公子你的殺父仇人,但他對你我大計大有裨益,此人薑某最後定會交由李公子處置,但在大事未成之前,可否請李公子手下留情,暫且放他一馬?」他存心籠絡李陵宴,竟將「用人不疑」四字發揮得淋漓盡致。

  李陵宴好奇地挑了挑他眼角的幾根睫毛,「他的弱點是?」

  薑臣明哈哈大笑, 「屈指良英雄一世,從不沾女色,那是因為他有斷袖之癖。與屈指良雙宿雙棲的這名重要人物本被太祖囚于太原奉聖寺內,薑某從太原路過偶然借住奉聖寺,便順手把他擒了回來。屈指良未曾防備,便落入了薑某彀中。」他仰首喝一杯酒,「屈指良號稱俠義,卻是個深情種子,為了此人殺人放火無所不為,讓薑某也很佩服。」

  李陵宴低低地「啊」了一聲,不知想起了什麼,沒有接話。

  薑臣明倒有些奇怪,「李公子?」

  「啊——」李陵宴回過神來,「那人是誰?陵宴好奇得很,可否一見?」

  薑臣明道:「說起此人,他倒是大大有名,說出來李公子你說不定都知道。」

  此言一出,劉妓和李陵宴都很好奇,兩人面面相 覷,「誰?」

  「二十八九年前,江湖上有位和屈指良一般大有盛名的盜賊——」姜臣明含笑道,「信物為『盤龍蚧』和『鬼眼石』。」

  「『壞事不出門,善事行千里』蓮渚千里『?」李陵宴訝然,「聽說此人行蹤詭秘,數十年來只聞其名號從未見其人,江湖傳說還曾認定世上並無此人,判定這』蓮渚千里『四字也是旁人杜撰,從沒有』蓮渚『之姓,原來真有此人。」

  薑臣明點頭,「蓮渚千里當年名噪一時,神出鬼沒,盜走財寶無數,名聲不下於屈指良啊。屈指良如此聽話,只怕也是怕他和大盜為伍之事,壞了他大俠的名聲。」

  「呵呵,怎知不是他怕壞了蓮渚千里的名聲?」李陵宴微笑,「不想世上竟有這等奇事,這兩人陵宴都佩服得很。」他見薑臣明不說帶他去看蓮渚千里,他也就不提。

  「屈指良殺玉崔嵬絕不會失手,玉崔嵬壞了妓兒好事,此人不死,你我的臉上都掛不住。不過李公子你果然了得,一封書信把聖香牽涉其中,輔以十一門派之力,借屈指良之手殺玉崔嵬、趙聖香二人,果然是一石二鳥,殺人於無形啊。」薑臣明哈哈大笑,和李陵宴言笑極歡。

  李陵宴眨眼微笑,「過獎、過獎。」

  劉妓在一邊很柔順聽著,此時嫣然一笑,「我給你們倒酒。」

  「咳咳……」玉崔嵬喝了一口聞人暖端來的藥湯,咳嗽起來差點把湯灑在床上,他身上受了幾次重傷,要是別人早就死了三次以上了,但他還活著。聞人暖把過他的脈說,他在娘胎裡的時候本是個雙胞胎,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後來不知出了什麼毛病,兩個人長到一起去了,生下來的是亦男亦女的玉崔嵬,但也正因為他五臟六腑與旁人不同,才能活到現在。

  聖香對聞人暖的解釋好奇得很,那天直咕噥什麼時候大玉嫁一個人試試看,看能不能生個娃娃出來。

  玉崔嵬給他拋媚眼說不如聖香你娶了我,聖香說娶了你一個會有千萬少女傷心而死,他善良純潔博愛寬容,因此要娶就大家一起娶了,不娶就誰也不娶,要孤獨終老。玉崔嵬柔聲說我不介意與人同嫁,聖香瞪眼說但我怕被想娶你的人剝皮。結果那日這三人在房裡笑了半日。

  「玉大哥。」聞人暖扶他重新坐好,眉心微蹙。

  玉崔嵬坐好之後神色慵懶嫵媚,果然曾是傾倒眾生的人物,顧盼之間自然而然一股勾魂攝魄之態,「咳咳……這裡如果是豬圈多好……」他含笑說。

  「玉大哥,像你這樣的人,有些時候能死,有些時候不能死。」聞人暖捋了捋他順滑的長髮,溫言道,「如果你還是害人不淺的『鬼面人妖』,你現在要死要走,我都不留你。即使是聖香肯救你,我也說他在胡鬧。可是這麼多年過去,我雖然沒有見過當年的你,但也覺得你已經變了,變得善良,也會感動……你在莫去山莊花了那麼多心力救出那麼多人,如果就這樣死在屈指良劍下,死在被你救出來的那些人手裡,如果你認命就任自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了,那所謂的良知和公理在哪裡呢?」她凝視著玉崔嵬的眉眼和額頭,那眉眼纖秀額頭光滑,十分秀麗, 「我不知道聖香是不是因為這才救你,但我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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