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藤萍 > 香初上舞·終上 > |
| 四 |
|
|
|
「爹知道你恨爹偏愛幼子,但你三弟自幼身體虛弱……」趙普看著多年不見的兒子,「你大哥有消息嗎?這幾年聽說立了不少功勞,過得好嗎……」 趙祥慣了戍守生涯,面對著趙普的這般感傷,竟然不知如何回答,眉頭深蹙,「還好。」 「是啊,是啊,爹很想你們,每當教訓我的時候都會說『看你大哥、二哥當年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如何如何』……」聖香拿著摺扇一邊扇風一邊添油加醋。 「祥兒……」 「是啊,是啊,你和大哥的消息爹都是知道的,我都會背啦。從乾德元年到開寶二年,一共八年,二哥你在武威……」 「祥兒……」 「是啊,是啊……」 如此半個時辰之後,趙祥和聖香一同走出趙普的房間,趙祥仍舊表情僵硬,沒有和聖香道別,徑直走向他的舊居。 聖香望著他的背影,停下腳步,半晌幽幽呵了口氣,抬頭看星空熠熠,浩淼如海。人世蒼茫如此星海,各人都懷著各人的心事,各人都有著各人的悲哀,對對錯錯恩恩怨怨、清清楚楚糊糊塗塗,也都還各自閃爍各自的光色,並不需要太多人哀憐。 繁華如死,寂寞如雪,喧鬧如冰,江山如夢。 人人都以自己的理由,走著自己的路,不管是悲是喜、是對是錯、是傷人還是傷己,都說不後悔…… 他不會也不能愛護所有人的情感,但當懷著心傷的人從他身邊走過,他都會產生憐憫……無論是李陵宴,還是玉崔嵬。 心傷的氣息,對於聖香而言,是熟悉的味道。 那是花死之香,刻骨銘心,沁底冰涼。 很久以前,容容說他「達觀知命,隨所遇而能樂,不求己不愛世」。其實容容並不瞭解,他只是「假裝」達觀知命……經歷過很多悲傷的往事,雖然他早已能用完美無瑕的笑容笑出來,但那並不表示傷口就不存在……而看破……看破之後未免覺得這人世越來越寂寞、越來越索然無味。他其實不想看破世情,其實想要變得能哭泣,只不過發生了越來越多、越來越複雜的事——這些事和那些事攪在一起,國家的事、江湖的事、家裡的事……糾纏在他身上,那些事裡有那麼多無可奈何……如果不能看破,糾纏在其中會很痛苦的。 遙望今夜浩淼的星海,聖香難得靜靜地站著看星星,這一夜他笑看趙祥依然含恨的背影,突然驚覺如果他再笑下去……也許這一生一世,都不會再流淚…… 曾經說過「我不會讓自己難過」。 那句話究竟是一種豁達,還是一種詛咒? 「少爺,夜涼了,你站在這裡幹什麼?」小雲換了一身衣服出來,搓著手奇怪地看聖香,「好不容易好端端回來了,可不要把自己凍病了,老爺要打我的。」 「我在這裡數星星。」聖香說,星光下笑意盎然,沒有半分勉強。 夜裡。 聖香在睡覺。 房外有人輕輕敲了敲窗戶,聖香睜眼,悄聲說:「窗戶沒關。」 有人推開窗板,一晃身已在房內,一開口嚇了聖香一跳:「貧道金丹。」 聖香被自己口水嗆到,一般來說,半夜摸進美少年房間的多半是風華正茂的小美人,怎麼鑽進他房裡的竟然是快要年過半百的老道長? 「金丹道長?」 潛入他房間的人一身夜行服,黑巾蒙面,但從身形口音辨認,的確是金丹。聖香坐起來愕然地說:「本少爺府裡清正廉潔沒啥銀子可以劫富濟貧,老道長你要盤纏請去金水河邊慕容府……」 金丹道長低聲道:「聖香公子,貧道先前不知你是相國公子,多有得罪。」 「啊?『』聖香詫異,」你什麼時候得罪我了?我怎麼不知道?「 金丹道長輕咳一聲, 「貧道有事相求。」 「什麼事?」聖香說, 「本少爺只解決兩種事,一種是打牌三缺一,另一種是打牌一缺三。」 金丹道長又咳嗽了一聲,只當沒有聽見他胡扯,「貧道想請問,聖香公子的那位玉姓朋友,可是姓玉名崔嵬?」 聖香眼珠子轉了兩轉,「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金丹道長肅然道:「救人涉險是實,無論是或不是,貧道一樣感激。」 聖香斜瞅著他,「道長你真是個老實人。」 「是不是?」金丹道長問。 聖香歎了口氣, 「道長啊,當人家說『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的時候,就等於說是了,這是常識……」他從被窩裡爬出來找衣服穿上,想了想笑眯眯地提了兩個暖爐過來,一個抱自己懷裡,一個塞到金丹道長懷裡。 「果然如此……」金丹道長喃喃地道,「聖香公子,你可知君山菩陽刀一事真相?」 聖香睜大眼睛,「不是聽說大家感激得很,鑄了一把刀要給大玉?」 金丹道長臉色鄭重,「當然不是!」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