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藤萍 > 極端優雅的少年 | 上頁 下頁 |
| 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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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爸到Q大去了,找不到楊誠燕。」他說,「她好像失蹤了一樣,老師也不知道她到哪裡去了,爸本來想請她回來陪你……」 明鏡不回答,就像沒有聽見一樣。 不過明淵覺得他有變化,因為這次聽到楊誠燕的名字,他沒有把手裡的遙控器摔到地上去。 「現在是冬天啊,來這種地方,真的會有杏花?」楊誠燕和綠彩坐大巴去了離Q城四百多公里外的曉芸村,雖然路上走的是高速,但接近曉芸村的時候卻爬了兩個小時的山路,足足花了五個小時才到達村內,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這裡在山坳裡面,地理位置比Q城南了四百多裡,冬天很少下雪。」綠彩含笑,他仍然穿著他的白襯衫,無論天氣有多冷,他最多在白襯衫外套件外套,從來不穿棉襖,羽絨服一類的東西,不像楊誠燕穿成一團毛球一樣。 「你怎麼會找到這種地方?這裡盛產杏子?」她呵了一口氣,熱氣在空中化為白霧,傍晚的村莊輪廓並不清晰,一座座青瓦灰牆的房屋建在山坡田地的某處,沒有規劃的痕跡。冬天深寒,村外沒有人走路,幾隻黃狗相互追逐,卻是不叫的,村子周圍長滿了樹,但是並沒有樹葉,一切都是光禿禿的。 「這裡並不產杏子,這裡是種茶葉和蘑菇的地方,你看那些白色的棚子,那是種蘑菇的溫室。」綠彩笑了起來,「不過這裡有野杏樹,每戶人家都有幾棵,雖然結的杏子很小,卻是正宗杏子的味道,和嫁接的那些完全不同。以前一到夏天,杏子要熟的時候,他們會請人來采,一些自己吃,一些做成杏脯,剩下的孩子做杏仁。這裡的杏仁是南杏,味道是甜的,那傢伙很喜歡吃。」 「現在是冬天,會有杏花嗎?」她打量著這看似灰撲撲的小村,周圍那些小山丘種的都是茶葉了吧?村民房屋周圍的杏樹似乎都還沒有葉子,哪裡來的杏花?「杏花不是四月才開的嗎?」 「普通的杏花是四月開的,」綠彩帶著她往村外走去,「不過野生的杏,可能也有野性,它愛什麼時候開便什麼時候開吧。」他依稀是帶笑,她覺得他意有所指,卻並不明白。傍晚暮色漸濃,不遠處的山和樹都看不清晰,她卻不害怕,在綠彩身邊,沒有什麼可怕的。 兩個人爬了半個小時的山路,翻過一座小山丘,到了山坳的最深處。 那裡有個很小的池塘,楊誠燕一眼望見,「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那是什麼?」 「溫泉。」綠彩站在她身邊,愜意地張開雙手,呼吸著寒冷和溫熱交匯的空氣,「很漂亮吧?」 那裡有個很小的池塘,也許只有二十平方,池塘中有個泉眼在冒水,騰騰地冒著熱氣。在漸漸化為深藍的天空之下,黝黑的山木之中,竟有一汪碧水上飄蕩著如紗如夢的霧氣,池塘旁有一棵碩大的杏樹,枝頭開滿的點點杏花,雪白粉紅,就如新娘的婚紗結在枝頭,臨兆著一汪霧氣縹緲的清水,伴以泉水嗚咽的聲音,像一個未嫁新娘的夢。 「很漂亮,」她癡癡地看著那溫泉,輕輕地說,「就像新娘一樣。」 「每次來采杏子,我都會來。」身邊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不同,她微微一笑,綠彩讓位了,把她帶到這裡之後,他遵照諾言,讓小彩和她在一起。「誠燕喜歡花嗎?我很喜歡的。」 「喜歡,我也很喜歡花。」她慢慢走到池塘邊,那泉水看起來很熱,她輕輕把手伸進池塘裡,和看起來不同,那溫度剛剛好,正是合適洗澡的溫度,也許千百年以前,有許多待嫁的女子在這裡洗過澡,也許是更遠以前,有在這裡洗澡的女俠遇到命中註定的俠客?有趣地一笑,她電視看得太多了。 「這棵樹長的杏仁和別的樹不一樣。」小彩說,「它長的杏仁是紅色的,是苦的,我不愛吃。」他坐在池塘旁邊,長長的頭髮在夜風裡微微地飄,「這裡死過很多人,有過很多鬼,這棵樹見過很多很多的死人。」 「這麼漂亮的地方,有很多鬼嗎?」她抱膝坐在小彩旁邊,小彩像個小孩子,但是說起獵殺死魂,他似乎比綠彩更加老練。 「嗯。」他重重的點了一下頭,表情很認真,卻不再說話了。 仿佛這裡的「鬼」,他沒有獵食的興趣。 「其實我一直想知道,你和綠彩,究竟你是蘇彩,還是他是蘇彩?」她含笑問,「究竟哪一個才是蘇白真正的弟弟?」 小彩的表情仿佛很委屈,他看著她,很認真地糾正,「我就是綠彩。」 「我知道,」她舉手認輸,「你身體裡有兩個綠彩,一個是你,一個是別人,對不對?」在這個問題上,她永遠無法讓小彩理解她給他起了個小名。 「嗯。」小彩低下頭承認,每當說到這個話題,他總是很不情願承認綠彩的存在。 「在六歲那年死掉的,是哪一個綠彩?是他,還是你?」她問,「哪一個是後來才有的?」 「六歲那年死掉的是我。」小彩說,「我……我掉進這裡,死掉了。」 「這裡?」她大吃一驚,瞪眼指著眼前的池塘,「你掉進這裡?」 小彩點了點頭,「我和蘇白住的福利院離這裡很近,」他指著對面山背後的山坳,「就在那裡。」 「那裡……」她怔怔地看著小彩,「你到這裡來玩,掉進池子裡,卻沒有淹死?」 「淹死了。」小彩喃喃地說,「我已經淹死了的,不過……不過我又爬起來了。」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小彩,小彩的視線略略一變,她眨了眨眼睛,「你……當年是你救了他?」 一轉眼間,小彩已經變成了綠彩,只見他身子往後一靠,便有一股秀麗的風情,「小彩是一直沒有長大的我,我才是蘇白的弟弟,真正的弟弟。」他從地上握起一把土,手白土黑,看起來猙獰又美麗,「我們都……」他微略停了一下,「都殺人不眨眼。」 「你殺過人嗎?」她靜靜地問。 「殺過。」綠彩笑了起來。 「誰?」她低聲問。 「明鏡。」綠彩說。 楊誠燕沉默,明鏡……綠彩救了明衡,就等於殺了明鏡,不過歸根結底,殺了明鏡的是明鏡他自己。「嗯,你和蘇白很像,一樣好有心機,一樣難以理解。」 「所以我很瞭解蘇白。」綠彩輕輕地笑,在身邊折了一段枯枝,放在手心裡輕輕的拗,「我是他的親弟弟。」 楊誠燕沉默了好一陣子,突然說:「你很瞭解蘇白,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 「什麼?」綠彩側頭笑,風情萬種。 「蘇白是真的愛他吧?」她低聲問。 綠彩靜了一下,把手裡折斷的枯枝扔進溫泉裡,「真的。」 楊誠燕微微一震,像受了刺激,「他不是……不是在騙他?不是在戲弄明鏡?」 「不是。」綠彩說,「他知道明鏡接近他是為了報明衡的仇,但他真的愛明鏡,如果他不愛明鏡,早就殺了他。他不告訴他兇手是崔井,只是不願意明鏡知道他敲詐勒索醜陋的一面而已,為了形象,他寧願冒險;後來又為了明鏡的將來,他想和他分手。」他慢慢地說,「你明白……為什麼明鏡會受他誘惑嗎?明鏡是一個從小很少有人關心的孩子,很少有人愛他,蘇白卻是一團火……他真的很瘋狂。他真心實意地溺愛明鏡,所以明鏡受他的吸引受他的影響……」綠彩突然一笑,「明鏡搞不清楚他究竟愛蘇白,還是愛你?這點我也搞不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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