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藤萍 > 極端優雅的少年 | 上頁 下頁 |
|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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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一直沒有說話,楊誠燕走了,那把小刀還在桌上,她關上了門,出去了。 他的視線移到那把刀上,看了好一陣子,電視裡開始新的節目,他的視線慢慢轉到門上,又看了一陣,那節目很快演完,電視裡又開始唱歌,還是梁靜茹的那首歌:「我還記得那年晴空萬里,那一道飛機雲的弧線……」 明淵和醫生一直在控制裡看著,當楊誠燕把小刀放在桌上的時候,他很擔心,但明鏡並沒有做什麼,雖然他看了那把刀很久,顯然心裡也有過掙扎,最後還是沒動。醫生說這是好的表現,只要他能抵制拿刀自殘的衝動,就是一大進步。明淵點頭離開監控室,他本以為楊誠燕和明鏡見面,明淨應該會有強烈的反應,見面見得如此平淡,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走到明鏡病房外,他遇見走出來的楊誠燕,她也對他微微一笑,「我回去了。」 「我希望你能多陪陪明鏡。」他說,他性格也頗高傲,對楊誠燕說出這種話,已是近乎懇求。 「我……」她頓了一頓,微笑說,「我要讀書。」 明淵無話可說,只能點了點頭,看著她背包離開。楊誠燕單肩背雙肩包,姿態瀟灑的離開了監控室,往外走去。坐飛機過來的時候,他曾經答應要連她的回城飛機票一起買了,但她說她已經提前買了火車票,之所以答應過來的時候和明淵一起坐飛機,是怕火車開得太慢,不能和明淵一起到達東崗醫院。 一個獨立的女孩,氣質不錯。明淵看著她離開,突然覺得很疲憊,轉過身看著明鏡的病房,他不知道這個女孩和明鏡究竟發生過什麼,但顯然,那和他原本想像得全然不同。 楊誠燕背著書包,走到東崗醫院門口搭車,這個城市她很熟悉,乘79路車轉45路,就會到火車站,然後等到晚上八點乘車,明天早上七點,就可以回到Q城。 走到醫院門口的車站,眼淚再也忍耐不住,順腮而下。 她不知道自己原來有這樣的毅力,能在明鏡面前偽裝得如此平靜,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拇指上有一道淺淺的傷口,是削蘋果的時候割傷的。其實很想知道明鏡在想什麼,想知道他傷害自己時的心情,當然……更想知道的是蘇白在他心中的地位究竟是多麼重……我知道任何人都承受不了另一個人突然在自己面前自殺,何況是可能愛過的人,但是,但是明鏡,我真的一直都不甘心,難道我當年對你的好,真的一點點都沒有留住過你的心……一直都……永遠都比不上蘇白嗎?她緊緊握住背包的肩帶,今年的這座城市誰也不認識她,所以她可以在街邊流淚……難道蘇白的死……真的那麼可怕,可怕到值得你發瘋嗎?其實我一直想問的……都是這一句。 但是我不能問,因為我愛你,我怕你死。 一輛79路公交車停在她面前,她上了車。看著窗外。東崗醫院離她越來越遠,也許他永遠也不會再回到這個城市,也許永遠也不會再看見明鏡,可是其實她很清楚,心底深處,一點都不想離開,想陪在明鏡身邊,只是明鏡需要的不是她。 他也許需要的是一個叫做蘇白的鬼復活,或者是……需要突然之間獲得全世界最大的勇氣,突然看開這一切,恢復他的正常生活。 她能做的,也許只是遠遠的躲開,安靜的消失,永遠不在明鏡眼前出現。 明淵推門走進明鏡的病房。 明鏡倚靠在牆上看電視,電視裡在重播《西遊記》,他目不轉睛的看著,也不笑,也沒有什麼其他表情,手裡握著遙控器。明淵心裡卻有些寬心,這是最近半年來,明鏡第一次主動看電視,而且身邊桌上放著小刀,他也沒有去拿。 「今天想吃什麼?」明淵問。 明鏡不回答,電視裡豬八戒在吃麵粉,叫「斯文當不了飯吃……」他看著,一眼也不看明淵。 「我帶她來看你,你不高興?」 明鏡仍然不回答。 「還是你真的很恨她?」明淵說,「她做過什麼事讓你生氣?爸爸叫人把她打一頓好不好?」他用哄小孩子的口氣,很有耐心地說。 明鏡的眼睛動了一下,「爸爸,能不能去幫我買張碟?」 雖然答非所問,明淵卻很驚喜,「你喜歡什麼爸爸都買給你,你要什麼碟?」 明鏡說;「梁靜茹的精選碟,我想聽一首歌。」 「歌?」明淵頗為意外,他從來不聽流行歌曲,何況明鏡也很少聽。 明鏡不再說話,他靜靜地看著那《西遊記》。明淵把小刀收了起來,放進口袋裡,「爸爸這就去買,你想吃什麼?」 無論怎麼問,明鏡卻再也不說話了。 梁靜茹的精選碟?明淵眉頭深皺,那是什麼東西? 坐了一晚上的火車,楊誠燕回到Q城。 昨天下午的約會因為她匆匆去見明鏡吹了,改約在今天下午。她本以為可以在火車上睡一覺,今天就該平心靜氣的上課,但還是失眠了,她聽了一個晚上火車鐵軌的聲音,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麼,總而言之,天就亮了。 回到Q城,徐彤的短信很快發了過來,說下午三點在「未來KTV」唱歌,早上系裡開會。她應了一聲,說她一會兒就去,在火車站常常吐出了一口氣,打了個電話給綠彩。 「彩?」她微笑。 電話那邊綠彩不知道在做什麼,有相當大的雜音,聲音卻很愉快,一聽就知道是綠彩,「昨天去哪裡了?怎麼不唱歌了?」 「昨天……」她微微一頓,「昨天明鏡的爸爸來找我,帶我去看明鏡。」 「啊?」綠彩是吃了一驚,笑了起來,「明鏡?好多年沒見了,他怎麼樣了?在英國哪間學校做高才生?」 「他瘋了。」她說,「在東崗醫院。」 綠彩那邊刹那安靜下來,她想「東崗醫院」四個字給了他一些刺激,過了一會兒,綠彩說:「他瘋了?啊,我早就知道像他那樣的人遲早有一天要瘋的。」 「怎麼說?」楊誠燕嘴角微微牽起了一絲苦笑,「我還以為他是永遠不會瘋的。」 「他做了那些事,自己又受不了那些事。」綠彩說。 她聽得懂,嘴邊的苦笑微微放大了一些,「我去見了他,他不理我,還是恨我。」 綠彩在電話那邊歎了一聲,笑著說:「和明鏡在一起很累啊,你真的不再考慮和我在一起?」 她聽著,像這樣的話平時不知道聽過多少次,總是一笑了之,或者會說綠彩你太複雜太有心機,她不喜歡之類,不過這一次,她說:「和你在一起啊……我能不能只和小彩在一起,不和你在一起?」 電話裡綠彩「嗯」的笑了起來,語調有一點兒飄,「你對我要求好苛刻啊。」 她微微一笑,「彩啊,我不敢喜歡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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