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藤萍 > 極端優雅的少年 | 上頁 下頁 |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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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明鏡接過紙巾擦臉,他的手仍在發抖,楊誠燕看著他的臉,沒有看他的手。 「送你回去吧?」楊誠燕脫下女生校服的外套,罩在明鏡身上,「能站起來嗎?」 明鏡站了起來,有些搖搖晃晃,她沒有硬要扶他,靜靜地站在一邊。過了一會兒,明鏡自己伸出手來,「走。」她讓明鏡扶在自己肩頭,慢慢走向男生宿舍。 明鏡住在男生宿舍B棟809室,自己一個人住,男生宿舍本來是六個人一間,但學校男生人數正好是六的倍數再多了一個,多出來的一個就是明鏡。男生宿舍沒有保安,晚上可以自由出入,她扶著明鏡上到八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學校都熄燈了,樓梯上沒有人。 從明鏡身上拿到鑰匙,打開809的門,「啪」的一聲她開了燈,乍然亮起的宿舍裡陡然有十幾雙眼睛同時看著她。她這一生很少被什麼真正驚嚇過,但突然看到這十幾雙眼睛,一瞬間渾身冷汗,過了很久,她才反手扣上門。 明鏡的宿舍裡四面牆壁貼滿了照片,有大有小,有黑白有彩色,全是同一個人。照片裡的人或正在打網球,或正在購物,或正在工作,無論是西裝或球服,都是那麼俊朗筆挺、穩重正直,是蘇白。除了照片以外,牆上還貼了一張巨大的表格,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匆匆掠了一眼,她看出那是從蘇白出生那年開始,一直記到今年蘇白二十四歲,除了履歷之外,便是某某年某月某日某物死,一直到大學時期某某年某月某日某人死傷,其中明衡的名字赫然在內。 「這些……都是你拍的?」她凝視著牆上的許多照片,心底一絲一絲不詳的感覺在蔓延。 明鏡進了浴室,先漱了口,然後洗了臉,換了衣服才走了出來,洗漱以後的明鏡就如換了一個人,除了臉色蒼白,冷靜優雅一如往昔,「我拍的。」 「蘇白謀殺明衡的事,對你來說,有這麼重要嗎?」楊誠燕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除了不祥之外,荒謬和不可思議的感覺同時也在蔓延,「你為什麼不去報警?把蘇白關起來了,這件事就結束了,也不必……也不必把你的精力都投進去。」 「間歇性謀殺癖,不容易被檢查出來,就算報了警,十有八九會被放出來,無濟於事。」明鏡淡淡地說,穿著睡衣的明鏡,映在鏡中有些酒醉的倦意,姿態優雅。「只有瞭解蘇白,才能抓住他的把柄,在他下一次殺人之前抓住他。」 「聽說……你和蘇白來往密切,那怎麼會不知道彩的消息?」她低聲問,「既然你如此瞭解蘇白,怎會不知道彩的消息?」 明鏡的眼中泛起的那股倦意越發倦得猶如煙熏,就如同他的靈魂被烈火炙烤過,那些餘燼的煙透過此刻這雙眼睛散了出來,「我一直都以為蘇彩已經死了。」 「也許蘇白沒有騙你,彩真的已經死了,我所遇見的不過是一個離奇的鬼魂。」她說。 「我從不信有鬼。」他回答。 她改了話題,「你看過蘇白的日記,為什麼不憑著日記去報警呢?」 他停住了,那一刻他連呼吸都屏住了,過了很久,也許是他的酒還沒有完全醒,也許是他今夜很時常,總之她覺得是明鏡的話根本不會回答,但他回答了,他說:「我燒了它。」 「你燒了蘇白的日記?」她輕聲問。 他點了點頭,在床鋪上做了下來,他很疲憊。 她從飲水機裡倒了一杯涼水給明鏡,「頭還暈嗎?」 明鏡不答,目不轉睛澀看著她。 她倚著桌子站著,神態安然,呼吸平靜。 「你很眼熟。」他說。 「哦?」她笑笑。 「叫……楊誠燕?」 「嗯。」她再笑笑。 他不再說話,也不洗澡也不睡覺,就這麼木無表情地看著她倚著的那張桌子。 「那瓶玫瑰很漂亮。」她的目光在房裡游離,明鏡的宿舍裡除了滿牆的蘇白和蘇白的資料,就是書架和衣櫃。書架上各式各樣的書都有,教科書幾乎看不見,古典文學的居多,還有幾本外文書,但不是英語。書桌上擺著的也是蘇白的照片,此外還有一個很大的玻璃杯,玻璃杯裡裝的是膠凍狀的蠟燭透明的蠟燭裡充滿了玫瑰花,那不是假花也不是幹花,是新鮮的粉色玫瑰浸在膠凍蠟燭裡,那一定是自製的。看著那瓶嬌豔欲滴的玫瑰蠟燭,仿佛就能嗅到玫瑰花的芳香,粉色的玫瑰,猶如羞澀的戀情。 他驚跳了一下,那雙冷靜狹長的眼睛裡流露出刹那的倉皇失措,「啊……」 窗戶打開著,她知道說錯話了,微微側了頭,往窗外瞟了一眼,突然發現這時候星星滿天,沒有月亮,明鏡窗外是茉莉花叢,朵朵潔白的小花正在盛開,雖然八樓很高,不怎麼聞得到茉莉花清新的香氣,空氣中也有極淡的殘餘。啞然失笑,她在心裡想終於和明鏡「認識」了呢,不過這種認識,只怕日後他和她回想起來都不會感到快樂吧? 「那是蘇白送給我的。」正當她望著窗外出神的時候,明鏡突然說。 她募然轉頭,像她如此聰明,刹那間什麼都已明白,「啊……」她輕輕歎了口氣。 「你明白了嗎?」他仰後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你要告訴我?」她低聲問。 「我累了……」他喃喃地說,「我要瘋了……快要瘋了……都要瘋了……」 「你——你為了明衡的事接近蘇白,而他……引誘了你?」她輕聲問,「你愛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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