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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狂風彌掃的深夜,了無人影的宮殿,突然湧起了一層濃密的白霧,白霧不知自哪個房間而來,卻彌散得很快,不過片刻已自門縫、窗戶、廊坊等等通道湧遍了整個山頭。白衣女子的身影沒入白霧之中,更是難以辨認,面具人中又有人喝道:"小心有毒!"同時有人大叫道:"有埋伏!"接連幾聲"啊"、"哎呀"、"是誰——"的慘叫聲響起,人群頓時大亂,刀劍聲響,已有人在濃霧中動起手來。

  外邊樹林中動手的池雲刀刀對著未婚妻子白素車砍去,耳聽房內情形一片混亂,突然忍不住哧地一笑:"他媽的宛鬱月旦果然是害人不淺,哈哈哈……"

  另一邊動手的沈郎魂淡淡地道:"哪有如此容易?人家兵卒全出,你可見主帥在哪裡?"

  池雲一凜,隨即大笑:"那你又知那頭白毛狐狸在哪裡?"

  沈郎魂淡淡一笑:"說得也是,拿下你的婆娘,回頭湊數拿人吧。"

  池雲嘿嘿冷笑,刀鋒一轉,直對白素車:"十招之內,老子要你的命!"

  白素車微咬下唇,自懷裡取出一柄短刃,低聲道:"我……我真是對不住你,可是……可是……唉……"她輕輕地道,"今日我是萬萬不能在這裡死的。"

  "讓你逃婚殺人的男人,可就是你嘴裡口口聲聲叫的尊主?"池雲冷冷地道,"老子殺你之後,日後會抓住這人燒給你當紙錢,你可以心安理得地去。"

  "你真是鐵石心腸。"沈郎魂一邊淡淡地道,"放心,就算你只是嘴上耍狠,下不了手,我也不會笑話的。"

  "呸!"池雲一刀發出,刀光帶起一陣淒厲的環動之音,直撲白素車。白素車名門之女,所學不俗,短刃招架,只聽"錚"的一聲脆響,一環渡月竟然應聲而斷,兩截短刃掠面而過,在她頸上劃過兩道傷痕,頓時血流如注!池雲冷笑一聲:"你竟盜走白府斷戒刀……"白素車斷戒刀當胸:"不錯,離府之時,我……我早已決定,今生今世,絕不嫁你。"她聲音雖低,卻頗為堅決。身週四女同聲喝道:"和尊主相比,這個男人就如爛泥雜草一般,白姐姐殺了他!"喝聲同時,刀劍暗器齊出,池雲揮刀招架,白素車斷戒刀至,竟是毫不容情,正在戰況激烈之時,刹那紅色梅花飄飛,猶如乍然撲來一陣暗火,一人紅衣黑髮,緩步而來。同時身側沈郎魂手中樹枝驟然斷去,斷枝掠面而過的瞬間,只見一名暗紫衣裳、披髮眼前的人擋在面前,手中長劍劍長八尺,鏽跡斑斑。

  池雲、沈郎魂兩人相視一眼,"當當當"數聲擋開身前攻勢,連退數步,背靠背而立。

  梅花易數。

  狂蘭無行。

  山風狂嘯,狂蘭無行披在眼前的長髮微微揚起,梅花易數雙袖飄揚,紅梅蹁躚不定,在暗夜之中,猶如斑殘的血點。

  不遠處傳來了喊殺之聲,越過數重屋宇,仍是清晰可辨。

  成縕袍對空門而立,宛鬱月旦靜坐一旁。

  "你設下了什麼局?"成縕袍按劍的右手緩緩離開了劍柄,"為何他們跨不過那道門?"他所說的"門",便是距離宛鬱月旦院門十丈之遙,連通前山花廊與山後庭院的木門。

  "我把那道門藏了起來,"宛鬱月旦纖細好看的眉頭微微一舒,"那道門前的回廊有陣勢,而我在前山施放雲霧,他們瞧不見回廊的走向,順著回廊奔走,是找不到門的。"成縕袍慢慢轉過了身:"只是如此簡單?"宛鬱月旦道:"便是如此簡單。"成縕袍道:"那慘烈的喊殺聲呢?"宛鬱月旦道:"雲霧之中,視線不清,恰好他們又戴著面具,無法相互辨認,我讓本宮之人混入其中,大喊大叫,亂其軍心,若有人闖到絕路落單,便出手擒之。"成縕袍淡淡地道:"又是如此簡單?"宛鬱月旦微微一笑:"又是如此簡單。"他輕輕歎了口氣,"面具人是不能殺的,我若殺了一個,便是落了他人之計。"成縕袍眉頭一蹙便舒:"那是說,蒙面琵琶客驅趕這群蒙面人上山,只是為了送來給你殺?"宛鬱月旦道:"風流店出現武林不過三年之事,不可能培育如此多的殺手,既然來者衣著師承都不相同,自然是受制於他猩鬼九心丸之下的客人。"他又輕輕歎了口氣,"既然是來自各門各派的客人,我若殺了一個,便和一個門派結怨,殺了一雙,便成兩個門派的死敵,而人既然死了,我又如何能夠證明他們是私服了禁藥,導致我不得不殺呢?所以……"

  "所以不能殺人。"成縕袍心神一震,"所以今夜之戰,流血之人,必是碧落一脈!"宛郁月旦清澈明淨的雙眸微微一合:"今夜之事,戰死而已。"成縕袍驟地按劍,"刷"的一聲拔劍三寸,驀然坐下:"既然如此,方才你為何不說明?"宛鬱月旦站了起來,在屋內牆上輕按了一下,牆木移過,露出一個玉瓶,高約尺餘,狀如酒甕。他提了過來,尚未走到桌邊,成縕袍已聞淡雅馥鬱的酒香,宛鬱月旦將玉酒甕放在桌上,摸索到成縕袍的茶杯,打開封蓋,草草往杯中一倒,只見清澈如水的酒水"啪"的一聲潑入杯中,雖然杯滿,卻潑得滿桌都是。成縕袍接過酒甕,為宛鬱月旦一斟,屋內只聞酒香撲鼻,幽雅好聞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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