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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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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蜻蜓?"唐儷辭給自己和宛鬱月旦再斟一杯,"這麼高的山峰頂上,不會有蜻蜓。" "是啊,我喜歡蜻蜓。"宛鬱月旦輕輕歎氣,"你會唱歌嗎?這麼好的天氣,沒有人唱歌很可惜。" "哈哈,"唐儷辭揚眉微笑,"唱歌?" "天上人間酒最尊,非甘非苦味通神。一杯能變愁山色,三箋全迥冷穀春。歡後笑,怒時■,醒來不記有何因。古時有個陶元亮,解道君當恕醉人。"宛鬱月旦對杯輕唱,笑意盎然。 "呀,"唐儷辭擊掌三聲,"可是唱的醉曲,卻無醉意,滿臉的笑,真是唱得沒有半點真心真意,全然口是心非。"他也是面帶微笑,語調溫柔,並無玩笑的意思。 "二十三年來從未醉過,我不知道喝醉的感覺是怎樣。"宛鬱月旦歎了口氣,"你醉過嗎?"他溫柔的眉眼看著唐儷辭,"看起來很醉,實際上醉不了,可會很累?" "那看起來不醉,也根本醉不了,豈非更累?"唐儷辭唇角微勾,酒暈上臉,唇色鮮豔異常,猶如染血,"我醉過。" "醉,是什麼感覺?"宛鬱月旦道,"可是好感覺?" "是什麼樣的感覺……你如果肯陪我這樣喝下去,三天之後,你就知道什麼叫醉……"唐儷辭說這幾句時唇齒動得很輕,眼簾微閉,就如正在人耳邊柔聲細語,雖然此刻並非真正親近耳語,若有女子看見他如此神態,必會心跳,然而宛鬱月旦什麼也看不見。 "聽起來很誘人,可惜我沒有時間……"宛鬱月旦道,"風流店崛起江湖,既然雁門、蕭家都遭滅門,動土都動到國丈府上,那麼來我這裡也是遲早的事。"他提起了酒壺,壺裡只剩最後一口酒,打開壺蓋宛鬱月旦一口喝了下去,微笑道,"只是不知道是誰先到,誰後到?" "你為'名利義'三字借力給我,不知到時可會後悔?"唐儷辭舉杯對空中敬酒,身子往前微微一趨,他在宛鬱月旦耳邊悄聲問,"若有人血濺山前,你可會心痛?" 宛鬱月旦臉色不變,柔聲道:"你說呢?" "我說……你這人最大的優點,便是做事幹淨利落,從不拖泥帶水;最大的缺點,是骨子裡溫柔體貼,不管表面上怎樣的無動於衷,心裡總是會疼痛、會受傷……"唐儷辭躺回椅中,舒適地仰望天空,"有時候,甚至會自己恨自己……是不是?" 宛鬱月旦微笑:"你這人最大的缺點,是狠毒猖狂,根本不把別人當一回事;最大的優點……卻是不管你如何歹毒,做的都不是壞事;最奇怪的是分明你這人可以活得比誰都瀟灑快活,卻偏偏要做一些和自己渾不相干、對自己只有壞處沒有好處的事。" "我?我為江湖正義,天下太平,我做一些和自己渾不相干的事,是蒼生之幸。"唐儷辭輕輕地笑,"我和你不一樣,不為誰傷心難過。" "總有一天,會有人讓你知道傷心的滋味……"宛鬱月旦道,"就像總有一天,我會知道醉的滋味……對了,聽說你出現江湖就一直抱著個嬰孩,那嬰兒現在哪裡?怎不見你抱著?" "鳳鳳?"唐儷辭仍是輕輕地笑,"問這話是什麼意思?想知道我的弱點?貓芽峰太冷,我把他寄在別人家中。" "你很執著那孩子,那是誰的孩子?"宛鬱月旦問,此時天色漸晚,他雖看不到暮色,卻感到山風漸漸涼了。 "一個女人的孩子。"唐儷辭道,如桃李染醉的臉頰酒暈已褪了一些,眼色卻仍似很迷離。 "哦?"宛鬱月旦淡淡一笑,沒再問下去。 正在此時,鐵靜緩步而來:"啟稟宮主,有人闖山。" 正在他說話之間,兩人已遙遙聽見對面貓芽峰主峰傳來打鬥之聲,宛鬱月旦眉頭微蹙:"誰在水晶窟裡?"水晶窟,便是通向碧落宮的那條冰雪通道。 "本宮上下遵循宮主之令,棄守水晶窟,現在水晶窟裡的是池雲和沈郎魂。"鐵靜淡淡地道,"但闖山的是成縕袍。" 唐儷辭和宛鬱月旦相視一眼,均感訝然,中原劍會居然讓成縕袍出手到碧落宮要人,真是出人意料。此人武功絕高,目空一切,連餘泣鳳也未必在他眼裡,怎會聽劍會指揮?卻聽鐵靜繼續道:"成縕袍身負重傷,闖入水晶窟,池雲、沈郎魂守在水晶窟中,阻他去路,成縕袍仗劍沖關,三個人打了起來,只怕片刻之後便有結果。" 他說得面不改色,宛鬱月旦和唐儷辭都是吃了一驚,宛鬱月旦站了起來:"成縕袍身受重傷?他不是為劍會要人而來?是誰傷了他?"唐儷辭道:"他重傷闖碧落宮,定有要事。"說話之間,對面山峰隱約的刀劍聲已停,隨即兩道人影一晃,池雲、沈郎魂攜帶一人疾若飄風,直掠唐儷辭面前,沈郎魂手上的人正是成縕袍。 "他受的什麼傷?"宛郁月旦看不見成縕袍的傷勢,出口問道。"他身上一處外傷,只是皮肉受創,還傷得很輕,糟糕的是他的內傷。"池雲冷冷地道,"這人身負重傷還能從水晶窟一路衝殺過來,要不是沖到懸崖前力盡,我和沈郎魂不下殺手還真擋不住。這麼好的身手,世上居然有人能令他受如此重傷,真是不可思議。"沈郎魂一手按住成縕袍脈門,成縕袍已經力盡昏迷,毫不反抗,他淡淡地道:"這傷傷得古怪,似乎是外力激起他內力自傷,走火入魔,真氣岔入奇經,傷勢很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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