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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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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快的身手!她站在火焰之旁看著施庭鶴的屍身起火,突地從身邊拾了些枯木、雜草擲入火中,增強火勢,漸漸那屍身化為灰燼。她輕輕一歎,就算真的有毒,此刻也無妨了吧?只是池雲所說"猩鬼九心丸"一事是真是假?若是真有此事,人人都妄圖獲得絕世武功,豈非可怖至極……牽馬緩步往回走,心中想若是他……他在此地,又會如何?月旦那麼聰明的人,卻為何自閉貓芽峰上,老死不入武林?他還那麼年輕。 騎馬走過方才景色如畫的小燕湖,湖上的漁船已消失不見,她加上一鞭,吆喝一聲快馬奔向山外。 小燕湖旁樹叢之中,兩位衣裳華麗的年輕人正在烤魚,見鐘春髻的"梅花兒"奔過,穿青衣的那人笑道:"雪線子忒難對付,他養的女娃不去招惹也罷。"紫衣的那人淡淡地道:"花無言一貫憐香惜玉。"那被稱為"花無言"的青衣人道:"啊?我憐香惜玉,你又為何不殺?我知道草無芳不是池雲的對手,哈哈哈。"紫衣人"草無芳"道:"你既然知道,何必說出口?有損我的尊嚴。"花無言道:"是是是,不過今日讓鐘春髻看見了施庭鶴中毒的死狀,要是沒殺了她,回去在尊主那裡,只怕不好交代。"草無芳吃了一口烤魚,淡淡地道:"那不簡單?等她離開此地,池雲不在的時候,我一刀將她殺了便是。"花無言笑道:"一刀殺了我可捨不得,不如我以'夢中醉'將她毒死,保證絕無痛楚。"草無芳閉上眼睛:"你毒死也罷,淹死也好,只消今夜三更她還不死,我就一刀殺了她。" 鐘春髻快馬出了燕山,時候近午,瞧見不遠處路邊有一處茶鋪,當下下馬。"掌櫃的,可有饅頭?"那茶鋪只有一位中年漢子正在抹桌子,見了這般水靈的一個年輕女子牽馬而來,卻是嚇了一跳,心忖莫非乃是狐仙?青天白日,荒山野嶺,哪裡來的仙姑?"我……我……"那掌櫃的吃吃地道,"本店不賣饅頭,只有粉湯。"鐘春髻微微一笑:"那就給我來一碗粉湯吧。"她尋了個凳子坐了下來,這茶鋪開在村口,再過去不遠就是個村落,春暖花開,村內人來人往,十分安詳。她在心中輕輕歎了口氣,尋常百姓不會武功,一生安安靜靜就在這山中耕田織布,卻是比武林中人少了許多憂愁。 掌櫃的給她盛了一碗粉湯,她端起喝了一口,突覺有些異樣,放下一看:"掌櫃的,這湯裡混著米糊啊,怎麼回事?"掌櫃的啊了一聲:"我馬上換一碗,鍋裡剛剛熬過米湯,大概是我那婆娘洗得不徹底,真是對不起姑娘了。"鐘春髻微微一笑,她嘗出湯中無毒,也不計較這區區一碗粉湯:"掌櫃的尚有嬰孩在家,難怪準備不足。"掌櫃尷尬地道:"不是不是,我和婆娘都已四五十歲的人了,那是客棧裡唐公子請我家婆娘幫忙熬的。"鐘春髻有些詫異:"唐公子?"掌櫃的道:"從京城來的唐公子,帶著一個四五個月大的孩子,和我們這些粗人不同,人家是讀書人,呵呵,看起來和你姑娘倒也相配。"他和鐘春髻說了幾句話,便覺和她熟了,鄉下人也沒什麼忌諱,想到什麼順口便說了出來。鐘春髻知他無意冒犯,也只是微微一笑,吃了那碗粉湯,付了茶錢飯錢,問道:"村裡客棧路在何方?" "村裡只有一條路。"掌櫃的笑道,"你走過去就看見了。"鐘春髻拍了拍自己的馬,牽著"梅花兒",果然走不過二十來丈就看見村中唯一一間客棧,叫做"仙客來"。 如此破舊不堪的一間小客棧,也有如此風雅的名字。她走進門內,客棧裡只有一位年約四旬的中年女子。"店家,我要住店。"那中年女子只蹲在地上洗菜,頭也不抬。鐘春髻眉頭微蹙:"店家?" "她是個傻子,難道你也是傻子?"房內突地有熟悉的聲音道,"怎麼走到哪裡都遇見你這小丫頭?"鐘春髻驀地倒退幾步,只見房內門簾一撩,大步走出來一個人,白衣倜儻,赫然正是池雲。"你……"她實是吃了一驚,臉色有些白,"你怎會在此?"難道池雲走得比她騎馬還快? "老子愛在何處便在何處!"池雲瞪了她一眼,"你又為何在這裡?"鐘春髻定了定神:"我和江城有約,在小燕湖相候。"池雲道:"他不會來了。" "'信雁'江城從來言而有信,絕不會無故失約。"她定下神來,上下打量池雲,暗暗猜測他為何會在此處。但見他身上斑斑點點,卻是些米湯的痕跡,心裡好笑:莫非他就是茶鋪掌櫃說的"唐公子"? "'信雁'江城自然不會無故失約,他早就被施庭鶴砍成他媽的四段,踢進小燕湖去了。"池雲冷冷地道,"江城和你相約,定是有事要向雪線子那老不死求助,此事如果和施庭鶴有關,他自然要殺人滅口,有甚稀奇?"鐘春髻又是大吃一驚,失聲道:"什麼?江城死了?"池雲不耐地道:"死得不能再死了,屍身都已喂魚了。"鐘春髻變色道:"他說有要事要見我師父,我……我還不知究竟是何等大事。"池雲冷笑一聲:"多半也是關於猩鬼九心丸的事,反正我已替他殺了施庭鶴,他也不必介意了。"鐘春髻怒道:"你怎麼能這麼說話?看你行事也不是無知之輩,空自落得偌大名聲,說話怎麼忒地涼薄?"池雲兩眼一翻:"小姑娘說話沒大沒小,老子不和你一般見識。"他袖子一拂就要回房,鐘春髻追上前去:"且慢,你可是看見施庭鶴殺江城了……"一句話沒說完,她突地瞧見房內情形,一下怔住。 這簡陋破舊的客房之中,只有一床一椅,一人坐在床上,身邊尚睡著一名嬰兒。那半坐在床上的是個少年公子,年不過二十一二,膚色白皙,生得秀雅溫和,如非左眉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可算翩翩佳公子,可惜刀痕斷眉,不免有福薄之相。只見他閉著眼睛,雙手疊放在被上,眉頭微蹙,似乎身上有何處不適。床榻上睡著一名嬰兒,不過四五個月大,倒是生得白白胖胖,玲瓏可愛,睡得十分滿足的模樣。房內的情形,一是病人、一是嬰孩,她情不自禁地噤聲,退了一步,這病人是誰?嬰孩又是誰? 房中那微有病容的少年公子緩緩睜開眼睛:"來者是客,池雲看茶。"池雲怒道:"你怎可叫我給這小丫頭倒茶?"那少年公子心平氣和地道:"來者是客。"池雲五指緊握成拳,咬牙切齒,憋了半日,硬生生應了句"是",轉身到廚房裡倒茶去。鐘春髻又是吃驚,又是好笑,這池雲猖狂成性,世上竟然有人將他差來喚去,當做奴僕一般,真是天生一物降一物,卻不知這人究竟是誰? "我姓唐,"床上那病人微笑道,"池雲說話一貫妄自尊大、刻薄惡毒,想必是讓姑娘惱了。"鐘春髻忍不住問:"不知唐公子是池雲的……"那唐公子自懷裡取出一物,略略一抖,鐘春髻瞧得清楚,"啊"的一聲叫了起來,啼笑皆非。原來那是一張賣身契,池雲在八歲那年既已賣給了唐家做書童。這京城唐家大大有名,乃是當朝國丈府,國丈唐為謙,官居戶部,位列三公,其女唐■,受封■妃。既然這位少爺姓唐,自然是唐為謙三年多前收的義子唐儷辭唐國舅了。雖然此時池雲早已經在江湖上揚名立萬,獨來獨往,但遇見他這舊日少爺,卻仍是書童身份,無怪唐儷辭會遣他上茶,不過……不過池雲這等身份脾氣,絕世武功,為何卻又要聽唐儷辭指使?她心裡奇怪,只是不便亂猜,但見唐儷辭雖然微笑,眉宇之間總帶些微痛楚之色,不禁問道:"公子何處不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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