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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細絲斷去,君知反應敏捷,感覺絲線一松立即放手,外邊的三人卻看不清房裡的動靜,仍自用力。結果天蠶絲一斷,三個人「哎呀」一聲全跌坐在地上,摔成了一團。君知眼見機不可失,浮身出窗,長袖一拂,點了外面三個人的穴道,品安坊外必然還有永璋的人,但是此時也顧不得那許多,低下頭來,他裂指一劃,在剛才被毒針所刺的指尖處開了個十字口,放入口中吮吸。他錯過了逼毒的最佳時期,此時亡羊補牢雖然未晚,卻也免不得花費許多手腳。

  三個突然之間被制住的黑衣人滿面不服氣的神色,惡狠狠地瞪著阿盼娥,好似她一下咬斷了天蠶絲是不可原諒的罪過,天理難容罪無可恕豈有此理荒唐可笑,刀劍難傷的天蠶絲居然被這個女人輕而易舉地用牙齒咬斷了!這世上還有天理嗎?誰能知道,阿盼娥雖然是個土包子,但好歹是個女孩,她的衣服還是要自己做的,所以咬斷線的技巧自然是不在話下,而人的牙齒的咬和之力往往比利器的砍擊力更為有力。天蠶絲雖然又細又堅韌,卻也擋不過阿盼娥的牙齒一咬——只不過以前並沒有人想到用這樣野蠻的方法來弄斷它而已。

  「君知小姐,」她看見他弄破了自己的手,放在嘴裡吮吸,忍不住關心,開了門出去,「你受傷了嗎?痛不痛?要不要緊?」

  龐胡鋼針上的毒刺是麻痹之毒,大概他只是想生擒,並不想毒死他這個二哥。這個毒就算沒有解藥,過個幾天也是會好的。君知放開手指點了點頭廣沒事,一點小傷。」他的聲音慈和,像空開的蓮花,「阿盼娥,幫我把這些人抬進房間去,不要驚動了別人。」

  阿盼娥立即照做,她做慣粗活並不覺得這幾個別人讓她抬不動,拖拖拉拉,拉拉扯扯,也就把人都弄進君知的房間裡去了。不過雖然她很賣力地在拉人,卻也免不住偷偷地想:「小姐」的房間,裡頭塞了許多大漢,好像……不怎麼好……

  君知微微閉目,借機把侵入到手臂的毒藥逼退到手腕,暫時這只手臂是不要做事了。他在九蓮山五年學藝,遇得名師,武功造詣本就極高,並且他雖然開立品安坊,卻有大半時間行走江湖結交朋友,因此單憑龐胡之流和區區毒藥,是不可能將他奈何的。也正因為「君知小姐」一身武功了得,寶福從來不擔心他會出事——君知如果出事了,即使寶福在場也沒有用。

  阿盼娥把地上動彈不得的人都搬進屋子裡去了,他望著她忙碌的背影心裡不知為何微微一松,仿佛這丫頭在,就能給他一些扎實的東西,有些東西存在著並且永遠不會變,那是一種安心的感覺。

  就在他心裡微微一松的時候,陡然間背後風聲一動,他分神地看著阿盼娥把最後一個人搬進屋子裡去,驟不及防,居然一下子被一個人從背後扣住拉進了懷裡!這樣敏捷無聲的身手,即使他潛裝江湖這麼多年也很少見,這是一等一的身手,永璋從哪裡收羅來這樣的絕世高手?

  「喂……你……」阿盼娥聽到風聲,有個東西「呼」的一下在空中轉了幾轉,回過頭來卻看見君知被一個白衣人扣在懷裡,那白衣人眼神微邪,目光掠過她的面頰的時候一股徹心的冷,卻也有些俊俏的風流。

  「放下『君知小姐』!你是……你是什麼東西!」阿盼娥剛剛把人藏進屋裡,外面居然莫名其妙又多了一個人出來,如果他和裡面的人是一夥的,那「君知小姐」……不,君知公子一定被他擄去了!這怎麼可以?她奔過去拿起地上的洗衣板,和白衣人對峙,張開嘴就準備大叫一聲「來人啊!」

  「阿盼娥,禁聲!」君知低聲叱道,這院子裡發生的亂七八糟的事,若是讓書坊裡其他人看見了,成何體統?他作為一個「女人」,這日後的風言風語可就起之不盡說之不完了。

  「你快放下我家『小姐』!快點!」阿盼娥看見白衣人把君知牢牢地扣在懷裡,君知毫無反抗之力,她膽戰心驚完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家『小姐』是良家『女子』,你這樣把『她』抱在懷裡,『她』以後……以後嫁不出去了……快把『她』放下來!」

  君知身在險境,聽見她的話仍然忍不住吃驚,這丫頭總是會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說出一些亂七八糟的話,還有一些不著邊際的想法。良家『女子』?她……不是已經知道他並非女子,但看她驚慌的眼睛,這話出於內心,絕不是虛言恐嚇。

  白衣人仰天哈哈一笑,「我看你這院子裡鬼鬼祟祟,這許多大男人躲在屋子外面奈何不了一個大,小姐』,不如我親自出手來試試。」他低頭在君知的頸項邊嗅了一下,「好一股書卷氣,你家『小姐』想必是個『才女』,大概就是那個叫做君知的『女人』了,對不對?」

  阿盼娥驚得瞠目結舌,指著他,「你你你……」她一時詞窮,居然不知道要罵他什麼,一雙眼睛憤怒地要噴出火來。

  君知看著阿盼娥的表情,委實忍不住唇角微翹,被人強力扣在懷裡,天下大概也只有他還能這樣淡而處之,「『顏郎』顏少傾?」他的聲音依然慈悲,帶著世外開花的寂然。

  白衣人微微一怔,朔平府的『才女』君知他是早有耳聞了,不否認他「顏郎」顏少傾此行赴朔平府就是想一親芳澤,他顏少傾也不是什麼好貨色,風流之名天下皆聞。但卻不知道,這位俏生生觀世音菩薩般的「姑娘」,居然連看也未看,但憑他一開口就認出了他!「『君知小姐』,我們見過?」

  聽他的語氣,他只是被潛人品安坊的黑衣人鬼鬼祟祟的行動引來的,也並沒有聽見龐胡和他的對話,更

  不知道這個被他扣在懷裡的人並非女子。君知微微一笑,笑是對著阿盼娥笑的,讓她安心。

  「君知小姐」……不,君知公子笑起來仍然是那樣如浮生、若紅塵。突然之間,扣住君知的白衣人臉色大變,「你……」他飛快地放開了扣住君知的手,緊扣住手腕,倒飛十丈,「過脈針!」他一落又起,倒飛上院子的牆頭一閃而去。君知耳邊清晰地聽到他傳音,「你居然是九蓮夫子的弟子,『姑娘』讓顏某佩服了!」

  阿盼娥「噹啷」一聲丟下洗衣板,對著君知撲了過來,「『小姐』,他有沒有傷了你?那個……那個色狼!採花大盜!他居然把『小姐』抱在懷裡!真是太太太、太可惡了!」

  君知一手掩住頸項肩側,剛才他用九蓮夫子嫡傳的「過脈針」心法,把手腕處的毒藥逼上肩頭,破膚而出,像針一樣刺入顏少傾扣住他肩頭穴道的手心,從而逼走了他。但是毒藥內傳,浸沒了大半經脈,他此刻半身麻痹,靠他自己的能力卻不能再把毒壓下去了。聽聞阿盼娥仍然滿口「採花大盜」,他仍忍不住嘴角微翹,這丫頭!無論情況多麼糟,有她在的話,悲哀也會變得讓人忍俊不禁起來吧!「阿盼娥,和我回房,你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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