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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即便是賭場本身能在全部賭金中抽取一定的利益,也沒有比這筆財富來得多,更何況如此操作的還不止一家賭坊,是每個省城市鎮裡,最具規模的賭坊都叫人如此下了注。

  這招極其高明。

  每個城鎮只選一家最具規模的賭坊下注,得到的彩金是當中最豐,雖然在當地能引人豔羨,但城鎮間的訊息流通度畢竟有限,一般小老百姓豔羨之余,不太會知曉這樣的幸運與孤注一擲並非個案,自然不會引發廣大注意。

  至於賭坊之間,雖然彼此訊息較有流通,但更懂得明哲保身,反正錢也是有賺了,大家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就是。

  如此,以慶縣為中心,往外擴及的四個大縣,一共是五大縣城、二十二個省城及其他市鎮、鄉城等不計其數的賠坊,就算每家的賠率不一,平均值保守估計是一賠五千,當中獲利之豐厚,光想都覺得驚人。

  只消知道問題的源頭,循線搜查出結果對冥門的情報網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因而範大垌這號人物的名號就冒出來了。

  范大垌,慶縣周城人氏,雖然名下擁有數家連鎖賭坊,又雖然當初帶頭細分失敗名目、進而建議其他賭坊跟進的正好是他。

  更甚至,當賠局結束後所彙集的巨大彩金最終是流到他的名下,看起來問題極大,但這人卻不是問題的終點。

  因為進到錢莊後的大筆錢財過了約莫月餘後,便由此人的賬戶再轉一手,七成的彩金就再進到另一個只有姓氏的專帳裡邊。

  姚,讓人很不意外的,那戶名正是姚這個字。

  要按一般常理去大膽假設,那個姚,指的該要是姚舜平這人……線索走到這兒,想從範大垌這兒施壓,設法再取得進一步的消息卻已經再無可能。

  因為半年多前,這人酒後墜湖丟了命,算了算日子,大約也就是傾心妹子芳蹤再現,回到牧宅安養的那時候所發生的事。

  這樣的巧合,讓冷之滄感到不安。

  隨後,他讓人試著從範大垌生前的過去再設法挖掘出什麼,皇天不負苦心人,總算發現,八歲于慶縣一試成名前的姚舜平,其實七歲前是周城人氏,從母姓,與範家比鄰而居,直至七歲那年才隨著娘親搬至慶縣縣城。

  之後的事,就按鄉野傳說的那般,天才小童八歲稚齡,先取童生再一舉拿下生員資格、最終以案首之姿取得秀才功名,從此嶄露頭角,成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第一才子,然後被一連串的黴運給推上了傳奇。

  一路檢視回去,冷之滄幾乎可以肯定,那些傳聞中的黴運,極有可能是為了詐賭所精心設下的一連串安排,當中唯一讓人想不透的是,看起來家境富裕且文才兼具的姚舜平,真會為了錢財,而捨得下“一朝成名天下知”的士大夫之夢?

  這問題,在更進一步的線索出現時,真相大白。

  並非無才,而是不能!

  司題在姚舜平的身上,但源頭卻是他的母親。

  在前朝韻史中,有一則頗為經典、在民間流傳成戲曲的事件——美人瑾妃一族受奸人陷害,極受皇恩的嬌人兒與親族一同蒙冤入獄,在天牢中承受不住,香消玉殞,讓情深義重、不似帝王的前帝君痛苦異常。

  這事,在戲曲中是則極為淒美動人的宮廷情愛故事,可現實中,原來瑾妃沒死,是在巧妙安排下被護送出宮、流亡民間,直到腹中孩兒七歲那年,才在華中地帶的慶縣縣城給落了腳,就此隱居民間。

  不消說,那瑾妃,原是姚舜平之母,從母姓的他,竟是前朝帝君的親骨肉,前帝礙於當時的政局,認清他無法在那當下圓滿保住他們母子,因而忍痛讓人送走摯愛與尚未出世的親骨肉,只望他們兩母子能好好地活著,期待未來能再相逢。

  就因為如此,為了守住這層關係的姚舜平是決計不可能像其他讀書人那般,以考取功名、加官晉爵、成為朝廷棟樑等目標為人生第一大志向。

  那跟秀才這基本功名不一樣。

  秀才這身分,只算是基本功名在身,除了鄉里間的敬重,見官可以不跪,其他的,什麼也不是。

  而這也是姚舜平唯一想要的。

  他沒想要投入官場,給其他政敵有挖出過去,知曉他與母親真實身分的機會,可他怎麼說,也是一朝至尊的親骨肉,讓他一個帝王之子折膝去跪人,別說他不願,他那皇帝老子可能先抓狂。

  所以不能!

  即使是一身傲世才學,他也不可能去求取任何功名,這才是姚舜平每回應試都有意外發生的真相。

  線索拼湊到這兒,姚舜平這人的人生總算拼出個形狀來,有這形狀,要拼出剩下的,也就不是什麼難事。

  數年前,前帝退位,基於補償的心態,退位前讓人召了準備接位的太子,密封這隱在民間的兒子為逍遙王,不入朝堂,永享皇子食邑,進而要太子立下重誓,日後絕對力保此緣薄的手足永世平安安樂。

  因而,雖然沒什麼人知道,可姚舜平這看似平凡,實際卻曲折得比戲曲還要彎彎繞繞的人生裡,不但是天子骨肉,還有個挺嚇唬人的身分——逍遙王!

  追查至此,再回想範大垌那可疑的死亡時間點,對無故出現在妹子身邊的姚舜平,冷之滄很難不生起警戒之心來。

  這人,到底有何目的?存何居心?是何企圖?

  孤身與侍女待在那偏遠山區還大著肚子的傾心妹子可沒事吧?

  心急如焚,冷之滄完全不敢想像會發生什麼憾事,只能提鞭策馬狂奔……

  駕駕——

  午後,牧傾心與女兒睡午覺的時間,房門被咿啞一聲地開啟……

  感覺有人掀了被,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入眼看見的是她的夫君,睡意滿滿的嬌顏不自覺浮現一抹微笑,在他俯身而下時,反射動作地迎了上去,給予一吻,接著便倒下閉眼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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