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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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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我吃飽了。”在用最快的速度吞完那碗粥後,她準備溜之大吉。“很感謝你的收留與幫助,真是麻煩你了……那……總之……還是謝謝你,我……我要回去了。” 實在是不擅言辭,雖然她已經很努力了,但所有的努力終究還是變成胡亂地瞎說一通,不過她也不管了,還是先走為妙…… “等等!”他開口,喚住她離去的步伐。 “呃……還有事嗎?”她有些緊張,不知道他叫住她要做什麼。 “醫生說你最近的飲食要好好控制,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這幾天你過來我這邊吃吧!”他一副施恩的嘴臉說道。 “咦?不用了吧?”她嚇了一跳,因為他突如其來的提議。 “除非你想害死你自己。”他實事求是地分析。“光從你的房間來看,我很懷疑你會怎麼照顧自己。就這樣說定了,早上八點、中午十二點半、下午六點開夥,你準時過來就是了。” “不用了,真的,真的不用了。”她差一點要反應不過來,但拒絕的話來來去去也就只會說那幾句。 “我說了就算,從下午開始吧,就這麼說定了。”他不容辯駁地下了最後結論。 這人……這人是土匪啊? 真是要嚇死人了,還是趕快離開好了。這年頭人面獸心的人比比皆是,誰知道這個看起來帥帥的鄰居是不是有什麼毛病?雖然他救了她,但說不定是包藏了什麼禍心,準備日後再來害她。 不管了,總之先溜為妙,套句她破破的台語──酸! 十二點三十五分,湯以白看似專心地攪和著下午要用的鮮奶油,實際上,從他越來越重的力道看來…… 喔哦!湯大爺的心情很是不好喔! 擾心的電話鈴聲在這時候響起,砰咚一聲地丟下攪拌中的鮮奶盆子,湯以白一把抓起行動電話。 “誰?”他劈頭就問,吃了火藥似的口吻讓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下。“不說話打電話來幹嘛?”湯以白進一步的罵,眼看他就要把電話給掛上─── “是我。”電話那頭終於有了聲音,因為驚訝,忘了要說中文,直接以法文出聲。 “愛德華?幹嘛不說話?”認出那是胞兄的聲音,湯以白也換上法文,沒啥好氣。 “如果我沒記錯,你在度假不是嗎?”湯以墨侃道。“看來你這個假期過得並不怎麼樣,火氣這麼大……如何?要回來沒?” “想都別想,別忘了,你答應給我半年的假期。”湯以白才不理他。 “半年的時間是你說的,我可沒承諾你什麼,倒是你,我的天才,你那失去的料理感覺回來了沒?”湯以墨關心地問。 “還不就是那樣。”湯以白一副無所謂的語氣。 “威廉,不為公事,我很擔心你,你確定不回來嗎?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湯以墨嚴肅地問。 “我說過不用了,我只是覺得倦怠、覺得累,而且只是失去料理的感覺而已,又沒有什麼大問題。”湯以白還是覺得沒什麼,似乎過往那些“料理鐵人”、“廚界之光”、“夢幻調理師”的封號對他來說,全都是沒意義的、不值得戀棧的,包括廚界最高榮譽──“膳魔師”的尊稱也一樣。 如果真像湯以白說的那樣,或者,對像換做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湯以墨自然不擔心,問題是,事情並不像湯以白講得那麼簡單。 做了三十年的兄弟了,湯以墨比任何一個人都要瞭解他這個弟弟,知道上天是如何地恩寵他這個弟弟,不只給予了超敏感的嗅覺味覺,還同時賜予了在料理食物上無人能比的天份。 有句老話說得好;上天為人們開了一扇窗,必會關上另一扇窗。 是的!他這個弟弟是個天才,是個料理方面無人能出其右的天才,可是在他的性格方面……老實說,雖然身為這個天才的哥哥,有著血濃於水的關係,但要他說的話,他也必須說上這麼一句:怪胎! 那種怪,不僅僅對食物口味上吹毛求疪而已,他這個弟弟除了不吃外人所煮的任何東西之外,最最嚴重的毛病是,對於料理之外的其他事,他就像是聾了、瞎了,什麼也引不起他的關注。哪怕是第三次世界大戰在他眼前爆發了,他恐怕也會當沒看見一樣,繼續想著他要做的新菜色,要不然,就是他看著戰爭,心裡盤算著打仗時吃什麼最好。 一點也不誇張,湯以墨直到現在還常常會想,是不是因為那敏銳的嗅覺與味覺,加上對食物精准掌控的特殊能力,才會讓他這個弟弟怪成那樣,成為一個眼中只有食物及料理的人,至於其他的人、事、物,則一概采“二不一沒”的政策──不關心、不理會、沒感覺──來對待。 也就是說,除了料理的事,這個料理天才是一概不管的,包括外人的眼光看法,那對他來說,都和狗屎一樣不值錢,即使是給予最高的評價或榮獲也一樣,他才不管那些,他永遠都只會做他想做的事──烹調、料理。 那對他這個生命中只有料理可言的人來說,失去對料理的熱情跟感覺,事情還不夠嚴重嗎? “威廉,”湯以墨歎了一口氣。“別再說得那麼不在乎,我是說認真的,如果……” “沒有什麼如果,你找我什麼事?除非是你一手打造出來的餐飲王國要倒了,否則別浪費我的時間。”不想話題再繞著他打轉,湯以白直接開口打斷兄長的話。 “你明知道我不會讓它出問題。”湯以墨為他不合作的態度感到無奈。 “那不就得了,我很好,沒缺胳臂也沒斷腿,我只是一下子失去了那種熱情,那種想創作的感覺,既然這對我們的王國沒有影響,也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所以你別一直惦著這事。”湯以白說著,眼睛不自主地瞄向時鐘。 十二時四十分,那個不知好歹的笨女人還沒出現。 “怎麼?你有事?”湯以墨熟知胞弟的性格,聽出那語氣之下的心不在焉。 “沒。”湯以白一口否認。 “那來談談你的度假生活好了,還愉快嗎?你的臺灣之行?”湯以墨放棄,索性換個話題。“我一直很好奇,世界那麼大,何以你獨獨挑上臺灣?別跟我說什麼落葉歸根,我可不信你這一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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