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彤琤 > 美人魚 >


  即使小鎮中多了一個他,又,他連著經紀人管家,兩人一體的住進她舅舅家,但她依舊是沒什麼改變。

  對她而言,他就像一般人一樣,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

  是直到很久很久之後,她才知道後悔,也才認清了,這個被她撇清、佯裝毫無關聯的男人,是一個多麼與眾不同的人。

  但直到她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

  “小魚兒?”桑海若不覺有異,無辜的烏瞳靜靜地瞅著她直瞧,不明白她這時的靜默是為了哪樁。

  她回神,怔怔的看著他關切的俊顏,好半天才回神。“什麼?”

  “你怎麼了?”他覺得她神情有異,只是不知道為什麼。

  “沒事。”她回避了他的關心。

  “為什麼跟老師說我是你表姊夫?”他沒忘了這問題。

  “有什麼不對嗎?”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現在不是,以後也會是。”

  在所有人的努力下,可以說是傾全鎮之力,卻沒有一家的女孩能打動他的心;一如最初,他只對著她表姊溫柔的微笑,專注的聆聽,出雙入對的,讓人毫無破壞的機會,只能放棄。

  也是在歷經這一場人性考驗後,鎮上的人吊金龜婿的美夢破滅,所有的人在死心之下,轉變成靜心等待喝這一杯喜酒了。

  “時間的問題……”她喃道,道出所有人的心聲。“那只是時間上的問題而已。”

  “是嗎?”相較於她的篤定,俊美的面容出現幾分迷惘。

  “不是嗎?”她反問他。“鎮上的人都知道的,也都等著喝你們的喜酒。”

  他更加困惑了,不知道這又關鎮上的人什麼事了?

  她也沒打算在這話題上打轉,直接問:“劍濮大哥什麼時候來接你?”

  就像是要響應她的問題,他身上放著備用的行動電話響了起來,一度,他反應不過來,後來才想到,那電子樂音的旋律代表了什麼。

  “喂?”他接起了電話,靜靜地聆聽一下後答:“有,找到了……嗯,好。”

  總共就這麼幾句,她看他把電話交遞給她。

  “大哥要跟你說話。”他說。

  此時此刻,她能拒絕嗎?

  默默從他手中接過電話,她清冷的嗓音平板出聲。“虞媺。”

  用兩個字報出自己的名字就算了,完全虞媺式風格。

  “虞媺啊?不好意思,海若的任性,耽誤你上課了。”封劍濮那低厚、讓人有安全感的嗓音透過電話,在她耳邊響起。

  “不會,反正下午的課都很無聊,不請白不請。”她無謂的應了一聲。

  “可以幫我一個忙嗎?”像是看見她無言的詢問表情,封劍濮逕自說了。“我這邊在忙,海若開畫展的事情跟畫廊這邊還有很多細節沒談好,一時之間恐怕是走不開,你能不能幫我照顧他一下,帶他四處走走?”

  “……”虞媺沒開口,要不然她會問:為什麼?為什麼是她?為什麼要找她?

  像是察覺她的疑問,封劍濮自動說明。“海若認生,這你是知道的,眼前除了我,整個臺北市他只認識你,所以只好麻煩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這麼樣客氣有禮的請求,虞媺能拒絕嗎?

  她不能,而且在一雙純真烏瞳的凝視下,她也不想。

  “嗯。”她應了一聲,在她反悔之前將這差事攬了下來。

  所以,二十分鐘後,她帶他回住處……正確的來說,是他的住處,他的家。

  自從那一年的暑假,他與舅舅一家人交好之後,得知她在北部求學,新學期得按規定搬出一年級新生才得以使用的宿舍之際,他便大方提供他北部的住所,省得她跟家人還得花時間北上找房子。

  她本不想接受,但她的舅舅覺得方便為上,反正就當跟他租屋,價錢上不但好談,還能省去一番舟車勞頓,當下就要她東西收收,先把一些日常用品打包,直接叫貨運行送了過去。

  所以,打從她升上二年級開始,她就住在他臺北的豪宅當中,而他則是住在台東舅舅的三合院家中。

  有時,她忍不住會聯想,這樣你來我往的方式,有點像古代諸侯交換人質的行為……不過這也只是無聊時,隨便想著好玩的而已,並不具任何意義。

  虞媺回房間後很快換下了校服,準備履行諾言,帶他四處走走,可惜出了房,下了樓,才發現樓下的客廳沒人。

  不知哪來的想法,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再跑回三樓,但不是要回房,而是她房門的正對面,那間因主人長期不在而空置的畫室。

  她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

  他在那兒,就在那裡,對著他的畫具摸摸碰碰,執著筆,就著那一大片的景觀窗,怔然,像是初次見到一般,忍不住直看著,然後調和起色彩,揮灑魔術棒一樣,對著那一片山光水色就這樣畫了起來。

  怕他熱,她先幫他打開房裡的空調,之後便安靜無聲的立於他身邊,不發一語,靜靜的看著他畫畫,著迷的看著他揮灑每一筆色彩,就如同她第一次看見他作畫的那一天。

  只是,這一回的色彩不是大量的藍,淺的、深的、各式各樣迷炫她心神的藍,而是綠色,各式深淺不一的綠。

  墨綠、暗綠、清綠、翠綠、綢綠、湖水綠,深深淺淺的綠色慢慢構成一幅青山綠水的好風光。

  他繪得專心,她觀望得專心,就如同他們對彼此開始有印象的那一次──

  她印象深刻,那天,他畫的是碧海藍天,佇立在岸邊,像尊石像,一尊只有手部能活動的石雕像,不怕日曬的杵在岸邊作畫。

  遠遠的她就看見了他,本來想假裝沒看見,逕自進到海水中淨潛就好,但在行經他身邊時,不經意的一眼卻教她停下了腳步。

  好美……好美的顏色……

  她定在原地,雙眼沒辦法離開那魔法一般的色彩,想不透,明明、那明明就只是一些料顏,怎麼到了他手上,卻能有這麼多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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