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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這誰?”在他拿信用卡的時候,高薇妮發現他皮夾內的相片。

  閻冠府沒正面回應她,只對侍者交代道:“幫我包裝起來,送給這位小姐。”

  “丹尼爾,那是誰啊?好可愛喔!”雖然是驚鴻一瞥,但照片中女娃娃甜美清靈的模樣讓高薇妮印象深刻。

  閻冠府仍不願正面回應,只問她:“還有沒有什麼想買的東西呢?”

  高薇妮看著他,猜測著,這是不是他回避問題的方式?

  “一直以來都這麼麻煩你,讓你撥出時間來擔任我的女伴,就讓我買些禮物送你,好表示我的感謝之意。”閻冠府很自然的帶開話題,不願跟人談論他的娃娃。

  “你真要想報答我,比起買東西,還有更好的辦法。”她抱怨。

  她小姐的時間也是很寶貴,要玩要瘋的事還很多,要不是看在送邀請卡或是交涉出席事宜時可以見到官靖武,她才沒那麼多閑功夫,一次又一次的配合,陪他出席各種無聊的宴會。

  “我是說認真的,與其買無用的飾品送我,你還不如幫我想想辦法,看怎麼樣才能打破小武哥的心防,讓我可以打進他的生活圈子。”她無比的認真。

  “靖武他那人……戒心比一般人重。”閻冠府只能這麼告訴她。

  “我知道啊,他眼睛裡的冰冷,就只差沒寫上『我恨這世界』幾個大字了。”她歎氣。

  閻冠府揚眉,對她過於誇張的形容不表任何意見。

  “我是說真的,我感覺得出來,他這裡……”她比了比心口。“很恨,有很強烈的恨意,但他又理性的壓抑著,才會讓他的這裡……”她又比了比眼睛,再道:“充滿了冰冷的感覺。”

  她很心疼變成這樣子的他,也許沒有根據,但她就是覺得,原本的他應該不是這樣子的人,然後,她莫名的就想改變這一切!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你幫幫我嘛!”高薇妮祈求著,只因為閻冠府是目前唯一讓官靖武認定的朋友。

  “就算我答應你,又要怎麼幫呢?”閻冠府有他的原則,沉聲道:“靖武他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做違背他意志的事,因為那也是一種情感上的傷害跟背叛,我並不想背叛我的朋友,薇妮,你要弄清這一點。”

  “我沒要你背叛他的信任,只是……”高薇妮試著挑出精准的用詞。“這麼說好了,我只是需要你的小幫助,讓我也能進到他的生活圈當中,這應當不過分吧?”

  “類似什麼樣的小幫助?”閻冠府要求一個具體的說明方案。

  這真是一個好問題。

  要方案是嗎?

  高薇妮想,她很用力的在想……

  人死後,除了一塊冰冷的墓碑,還有什麼?

  官靖武怔然的對著碑上“陸心語”三個字,空白一片的內心只感到淒涼。

  六年了,這六年以來,他一直藉由忙碌來麻痹自己的感覺,不管是求學時的課業還是出了社會、當上同窗的特別助理,他總是把一天二十四小時當四十八小時來用,行程排得滿滿滿,好讓他自己沒有心力去想其他的事。

  他熬了過來,六年,整整六年的時間,可是……又如何呢?

  沒時間想,沒時間去感覺,但那並不代表他失去了那些能力,更甚者,每當他停下來,就像現在這樣,什麼事都不做,就站在這裡的時候,他內心中的空洞,比起六年前,只有更深更沉,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

  修長的指貼上冰涼的碑面,順著陸心語三個字,輕輕描繪那深劃入心底的紋路,沒來由的……有種說不出的忿怒感。

  偷東西的、搶人的、殺人的,謊言流竄,各式各樣的犯罪者滿街跑,占著每一天的社會版面。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像心語這麼善良美好的一個人,她就算一生都活在病痛之中,卻從沒聽她說過一句怨天尤人的話語,像這樣的人,老天爺為什麼就是容不下她,不肯讓她多活一些時日?

  要是她能活著,要是能讓她有個健康的身體,也許她能像高家那個女孩子……思緒驀地中斷,因為傷感的情緒中,冒出一張太過鮮明亮麗的面容。

  官靖武皺起了眉頭。

  他並不喜歡這種感覺,高家那個女孩太過活潑外向,怎麼能跟他的心語相提並論?

  但話又說了回來,如果真有神靈,願意讓心語有一樣的健康條件,可以放肆無虞的體驗人生,也許心語……

  “山卓,你說死亡是什麼?”

  嫩嫩的嗓音在寂靜無聲的墓園中響起,也打斷了官靖武的思緒。

  他有些意外,因為在聲音響起之前,他並沒感覺到有人接近,在他身後、背對他的這一大一小,簡直就像是憑空冒出來似的。

  “說嘛!”坐在男人肩頭上的小男孩等不到答案,動手扯著身下男人的頭髮,追問:“死亡是什麼?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嗎?”

  “你說呢?”男人的聲音懶洋洋的,回答得很勉強。

  “我是『小孩子』,怎麼會知道呢?”小孩悄悄的施力,夾緊他那兩條細細的腿,意圖夾死腿下的男人。

  “你是那麼『聰明』的小孩,怎麼會不知道呢?”男人狀似慈愛,蒲扇似的大掌往擱在肩窩處的兩條小腿上“輕”捏了下。

  男孩的氣管好似有點問題,吸氣略大了些,隱約中似乎聽他嘟囔了些什麼,但是聽不真切。

  但沒多久,又聽見那青嫩的聲音開口說道:“山卓,我聽人說,身體的死並不是真正的死,因為這個人的模樣還活在其他人的心中。”

  “嗯。”男人應了一聲,聽起來有些意興闌珊。

  “只有遺忘,當所有的人都遺忘時,那才是一個人真正的死亡……也就是說,只要有人記得,那個人就不算死,對吧?”

  奶聲奶氣的“天真”疑問沒有得到預期中的回應,兩條細細的小腿輕夾了下,這回只敢輕輕的,不敢再貿然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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