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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粉頰豔紅著,躲在他身後的她慢了好幾拍,直到這時,才因為他剛剛的告白而感動,一整顆心都甜滋滋的。

  只是現實這邊……

  “真是的,胃會出毛病,一定是當年留下的後遺症,沒有好好調養的關係。”紀齡芳逮到話題,教訓道。“不是大姑姑要說,但是你一個大男人,要照顧這種慢性病的病人,總是使不上力。”

  “是啊,如果淩大哥當年沒把表姊帶走,媽媽跟二姨、三姨就可以幫忙照顧。”吳乃恩補充道,很認真的想表現出懂事跟體貼的樣子。

  不好做得太難看,淩兆緯只能含蓄的提醒她們事實。“我也覺得不妥,當年我也是要交回監護權的,但是沒辦法,我等了半個月,三個姑姑始終沒人出面接手,川德在美國那邊又一直催我回去,最後實在沒辦法再等了,我只好帶著燕寧回美國去了。”

  事實是,當年她們紀家三姊妹,一聽到侄女繼承的錢全交給了信託基金,拿到監護權後不但動不到半毛錢,還得自己出錢養她,之後就沒人再提接手監護權的事,讓他毫無阻礙的帶著燕寧離開。

  “哎喲,過去的事就算了,幸好現在你們回來啦,以後我會好好照顧燕寧的……我看,你們回臺灣來住吧,臺灣很方便的。”紀齡芳很努力想拉近跟侄女的距離。

  “不用了……”

  “怎麼會不用呢?一家人嘛,住近一點比較好照應,是擔心學校的問題嗎?”紀齡芳推測他拒絕的可能性,搶先一步說道。“臺灣現在學校很多,求學也很方便,就讓燕寧轉回臺灣讀書嘛。”

  “甯甯沒讀大學,沒有學校的問題。”

  “哎喲,兆緯啊,這就是你不對了。”以為逮住了機會,紀齡芳理所當然的教訓。“怎麼可以不讓甯甯讀大學呢?我知道在美國讀書學費很貴……話說回來,當初要不是你弄了一個那麼難搞的信託基金,燕￿根本不愁讀大學的錢,不過你也不可以為了省錢,就耽誤她,竟然不讓她……”

  “不是那樣的!”一直受著淩兆緯的保護,躲在他身後當安靜病人的紀燕寧主動開口。

  手中微微施力,要他放心,再藉著他的扶持坐起。

  如果可以,紀燕寧很不想跟這些“親人”說話,但這個話題她不能回避,她不能!

  對她來說,她可以受盡委屈,卻不能任由這些人曲解淩兆緯。

  在他為她撐起一片天、為了她做了這麼多之後,她就算無力為他做點什麼,至少,絕不能讓這些“親人”傷害他,即使是言語的中傷也不行。

  所以她選擇面對!

  “大姑姑你誤會了。”中氣不足,但她一臉認真的說道。“哥哥他很鼓勵我讀書,錢絕對不是問題,是我自己不想讀的,與其花時間得到那個學位,我比較喜歡待在家中畫圖、打掃、幫哥哥煮飯。”

  “燕寧啊,你怎麼那麼傻?女孩子家,有個學歷,有個文憑,工作比較好找,也比較容易找對象啊。”紀齡芳脫口而出。

  “姑姑,”她開口,慎而重之的說道。“我不缺錢,最不缺的就是錢了。”

  多麼……多麼氣死人的一句話啊!

  因為家裡缺錢,搞得她只能上夜大、白天還得打工貼補生活費的吳乃恩,真要讓這句話給氣得牙癢癢。

  “哥哥幫我設立的那個信託基金,每個月的零用錢,不要說是支付學費了,我連工作也不用找,就可以輕輕鬆松的過日子,那麼,我為什麼要花時間去得到一個我不需要的學位?”

  “問題不光是工作,找對象時……”

  “媽,表姊好像也不缺對象耶。”吳乃恩小小聲的提醒母親。“卡肯·莫——現在是卡肯·莫在追求她耶。”

  “而且她會拒絕。”淩兆緯忍不住打岔。

  “為什麼?是卡肯·莫耶,他人長得帥,又有名氣,為什麼要拒絕?”吳乃恩用暴殄天物的表情指控著。

  “因為甯寧會接受的人是我……對吧?”他看向臊紅著臉的當事人,藉機想尋求一點保證。

  “你?”吳乃恩瞪大了眼。

  “我跟甯寧沒有血緣關係,而我發現我愛上了她,追求她有什麼奇怪的嗎?”

  “你是故意的,是故意的對吧?”紀齡芳突然發飆。“一切其實是你的圈套,從你搞一個那麼難纏的信託基金開始,你就計劃好了,要娶到燕寧,才會設定成她結婚時就能拿多少錢,對吧?”

  “大姑姑!”紀燕寧覺得羞恥。“你不要亂說話,哥哥他不是那種人工”

  “怎麼會不是?”紀齡芳越想越有可能。“他只是裝好人,想要騙光你的錢,打一開始他就沒安好心眼。”

  無法容忍,無法容忍她這麼污辱她最親愛的唯一家人……

  “錢、錢、錢!你看到我,就只能看見錢嗎?”積壓多時的情緒一次崩潰,淹沒心中的懼意,紀燕寧怒道:“從我成年開始,兩年多過去,到現在,我一次也沒動用過從信託基金入到我賬戶中的零用錢,全是這個人!是他在照顧我,一直就是他在照顧我!”

  “甯寧……”俊顏面露憂色,淩兆緯不喜見她情緒激動,總覺得情緒不佳會傷身。

  “沒事,我沒事。”她握著他的手,那是她力量的來源。

  淩兆緯憂心的看著她,實在不希望她激動,也不願她生氣。

  但他又想到,適時的情緒發洩對她有益,而且,積壓在她心底深處的那些陰影,這也是一舉掃除的好機會。

  念及此,他只好選擇沉默。

  “你只是一時被他迷惑住而已。”紀齡芳看不過他們眉來眼去的默契,從中破壞道。“因為這一切都是他計劃好的……”

  “計劃?什麼計劃?”痛心,紀燕寧因為這些不實的指控而深感痛心。“這個人,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對我伸出援手,在我的『親人』發現我繼承了遺產、卻不能任由他們處理、一個個假裝沒看見我、對我不理不睬的時候,是他收容我、關心我、照顧我,始終如一,一直到今天。”

  揭開那些她不願意面對的傷口,她痛,覺得心好痛。

  “如果這些都是他的計劃……”幾乎要哽咽,她問:“請問,你們這些親人比起他,你們除了遺棄我,還做了什麼?”

  “就說了,他是有計劃的,你讓他給騙了……”

  “出去!”這一輩子,紀燕寧第一次如此大聲的說話。

  “燕寧……”

  “你出去!”拗執的下逐客令。“帶著乃恩一起,我不想再看見你們。”

  “紀燕寧,你這是什麼態度?”紀齡芳惱怒。“我好歹是你的長輩,怎麼,現在你有錢,講話就大聲了是吧?”

  “錢,又是錢……對你們來說,我只是一個錢的記號,是吧?”很悲哀,但紀燕寧也認清了現實。

  感受到手心傳來的溫度,承受著他擔憂的目光……

  她苦笑,再一次的認清——她早已經發現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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