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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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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她常常招禍、就算她常常拖累他們,可嘟嘍歸嘟嘍、抱怨歸抱怨,這侄兒卻還是每回都帶上了她……在她抱頭鼠竄的時候,挺身而出為她驅趕那些瘋狂的鴆、鴨、鵝群。 在她爬樹不慎落下時,奮不顧身撲過來當她的肉墊,承受那大部分的衝擊力。 當然,她也很清楚,其他人是看在侄兒的面子上才勉強接受她,讓她跟著一塊兒玩,他為她做了很多,卻從來不誇耀、說嘴。 對他的信任,就是這樣不知不覺問建立起來的,要不是他,她不會知道活著的樂趣所在,更無法明白什麼叫真真正正地活著…… “放心,有我在。”小小的尹水滸是對她這樣說的。 那時的她,因為撞傷了頭,整個人昏昏沉沉,突來的莫名寒意凍得她面無血色直發抖,他陪她躲在被窩裡,用他的身子當另一層被窩,密密地環著她,試著要為她驅走那陣惡寒。 “我是不是要死了?”她不想表現出害怕,但太多人說她命在旦夕,況且,她真的隱約聽見拖地的鐵鍊聲,那是不是傳聞中的牛頭馬面?他們要來帶她走了? “別胡說八道。”小小的尹水滸啐她:“好人才不長命,你這種禍害只會長命百歲,老到牙掉光了沒法吃東西都還活得好好的。” 態度很差,但她卻忍不住笑了,因為他嘴上說得難聽,動作可是輕柔得很,很仔細地將她的臉埋進他的胸口取暖。 怦怦,怦怦! 怦怦,怦怦! 隨著心跳聲,那陣仿佛置身冰窖般的惡寒逐漸褪去,猶如冬日裡的融雪,讓滲入四肢百骸的暖意一丁點、一丁點地給慢慢逼退。 怦怦,怦怦! 怦怦,怦怦! 這心跳……是他的?還是她的? 意識有些渙散,在沉穩的心跳聲中,仿佛又聽見了拖地的鐵鍊聲響!但這回卻是由近而遠,當然,並不是很真切,她像朵被曬乾的棉花,輕飄飄的,完全無法確定這一切是否出於她的想像或幻覺。 如果她曾把這事放在心上,那她會發現,她病弱的身子逐漸好轉,以及那些不斷發生在她身上邪門的大災小禍慢慢減少,終至不再發生,這些……好像都是從那一日之後開始有的轉變。 可是她沒有,所以她一直不知不覺。 等到她開始有知有覺的時候…… 娘親的,好痛啊! 尹水滸一整個早上都心神不寧。 他不太喜歡那種感覺,好似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讓他無法集中精神,對於左圓圓的造訪,是更加的抓不住重點。 搞不清楚,她為了她妹妹的終身大事煩惱,到底是關他什麼事? 但尹水滸仍是維持著風度,好脾氣地聽著左圓圓一廂情願地傾訴……當然,只是表面,實際的心思早已飄向那座正在修繕中的廢棄莊園。 這個收容棄兒、回饋鄉里的主意,確實是早先就有的,但他心知肚明,這事還真是因為尚姍的關係而提早催生。 用這招留住尚姍,他並不覺得卑鄙,只是時機正好而已。 他無法想像,真沒人盯著、罩著,以她這種玩世不恭又遊戲人問的態度去雲遊四海,是會遇上什麼事、惹出什麼麻煩? 光是想像,尹水滸就覺得胃要隱隱拙痛,為了永絕這種提心吊膽的後患:將收容棄兒之事丟給她去執行,是最完美的策略。 結果卻比他預期的還要好。 最初,還擔心大而化之的她會輕忽這件事,會想辦法推託責任,不料在一段時間過去後,他發現她還真的時間一到便認命去監工,那讓尹水滸內心那個寬慰呀…… “尹少,你是知道我們家施施的,她雖樂於以文會友,卻是沽身自愛,不是那種輕浮易與人勾搭的個性,可近來那曹家少爺跟陳家少爺實在是過了火,讓我們家施施好生困擾。”左圓圓長籲短歎。尹水滸好像從沒閃神那樣,很自然地接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雖然是這樣說,但那也要看我們家施施有沒有那個意思啊!”左圓圓打斷了他,逕自哀歎道:“施施性子好,不想傷他倆的心,但她根本就只把他們當朋友,是真沒那個意思,又不知怎麼拒絕,這般猛烈的追求,她是真的很困擾。” 尹水滸有些些出神。 猛烈追求呀……他記得,好一陣子前他也有這症狀,病情好似挺嚴重的,感覺上就如同置身濃霧中,被那些癡心絕對、糾結纏繞的情意給籠罩得死緊,有些些的失去了自我。 那麼,最後是怎麼痊癒的呢? 尹水滸竟回想不起來,真正讓他清醒過來的,究竟是哪個契機? 整個過程對他而言有如一場夢,投入的時候不能自己,抽身的時候就好似夢醒那般,忽然間清醒。 再之後,那些個全心全意、那些沒有自己,沒了,什麼也沒了。 所以現在頭腦清楚的尹水滸大抵上知曉左圓圓的來意。 這女人,說得那般曲曲繞繞,但意思也就是要推銷她那才女妹妹,企圖用其他對手激起他的競爭意識,希望逼得他再次表態。 所以尹水滸不明白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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