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佟蜜 > 雙面男人 | 上頁 下頁
十一


  她的懷疑很快就有了答案。

  那天,在飯店工作的侍者朋友拜託她代晚班,那間飯店是莫氏的產業,她在那裡打工過一個暑假,跟領班說一聲便上工。晚間客人多,她忙了許久才有空檔休息,卻意外看見莫唯複坐在角落一桌。

  他何時來的?她驚喜,悄悄踱到他附近,想跟他打聲招呼。

  他和父親同行,同桌的還有一對父女,年輕女子與他年齡相仿,中年男子卻是蕭姓市議員,她一時躊躇不前,聽見蕭議員朗聲笑著。

  「莫大哥好福氣啊!兩個兒子都是你的左右手,小兒子也很爭氣,剛拿到碩士學位吧?」蕭議員拍拍女兒肩膀。「我家柔柔最喜歡聰明的男孩子了,她很期待跟唯複約會,是不是啊?」

  這是什麼意思?偷聽的她渾身一震,望向莫唯複,他輕啜著酒,噙著溫文而不置可否的微笑,竟像是不反對……

  「爸,別亂說。」年輕女子瞧了莫父一眼,落落大方地淡笑著。「我聽說唯複有女朋友呢,好像是學妹?」

  「已經分手了。」莫父冷淡的語氣讓她又是一震。「對方跟他差太多,不適合他,他只是玩玩罷了。」

  「我跟她不是玩玩。」莫唯複淡淡聲明。他只是陪父親來此視察,卻巧遇蕭家父女,他懷疑是父親刻意的安排,但不便說破,也不能不陪著應酬。

  「你也喜歡聰明的女孩子,正好跟宜柔很相配啊!」莫父漠視兒子那句解釋,呵呵笑。「宜柔大你一歲,家裡幾位長輩都是政壇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家教嚴謹,她是個規矩的好女孩,對你將來很有幫助……」

  安詠竺沒聽見莫父說什麼,明眸死盯著那年輕英俊的臉龐。為什麼他沒有反駁分手的說法?

  此時一位侍者送餐點上桌,莫唯複微微側身,讓開空間,驀地覺得有人盯著,他抬頭,正好迎上一張蒼白震驚的俏臉,他神色震動,臉色變了。她怎會在這裡?

  她掉頭就走。

  他找個藉口離席,匆忙跟上她,在一個安靜的角落攔住她。

  「安安,你——來代班的?」看到她身上的侍者制服,他猜得出怎麼回事,但感覺她犀利的視線射來,他心虛避開。

  「你呢?你來做什麼?來相親嗎?」她渾身冰冷。他曾說過,他交往的女友都來自家人的安排,今晚顯然就是這種飯局吧?為什麼明明和她在交往,卻背著她認識別的女孩?

  她顯然都聽見了,那憤怒的眼神令他羞愧,她的嗓音冷得讓他恐懼。「這不是相親,我爸只說帶我見一個朋友,沒想到對方帶他女兒來——」

  「為什麼你父親說我們已經分手,你沒有反駁?」

  「我不想讓我爸難下臺……」他權宜的沉默在她聽來卻成了可恨的默認。

  「所以寧可讓跟你相親的女孩子以為你單身?你到底是什麼心態?到底把我放在什麼位置?」

  她恍惚望他。她愛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相處時柔情密意,在她背後卻不認她?「你不和我計劃將來,是因為你知道和我不會有將來,是不是?你只是跟我玩玩嗎?」

  「不是,絕對不是,安安……」心一橫,他將自己想法坦白。「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但我還是不甘心,我生在這個大家族,卻從出生就被忽略,並不是因為我生得太遲,因為我的堂弟晚我三年出生,他得到的關愛比任何人更多,但憑什麼?我並沒有比較差——」

  他咬牙。「只因為我爸和大媽的協議,他明知我比兩個哥哥優秀,卻得當我不存在!我知道我能有所成就,我父親很明白地告訴我,他無法幫助我,我只能向外尋求支持,靠妻子的娘家關係,切入集團核心——」

  「而我根本不知道父母是誰,連娘家都沒有。」她自嘲苦笑。「所以你現在是在跟我攤牌,告訴我,你跟我不是玩玩而已,但你也不會對我認真,你是這意思嗎?」

  她顫抖的語氣刺痛他,他黯然道:「安安,你很美好,不曾有人像你這般令我心動,令我快樂,但我無法因為愛情而滿足,我更想要爭一口氣,我很抱歉,你沒有錯,錯是在我,我是真的愛你——」

  「你愛我?」她輕輕地、淒然地笑了。「你的愛情是電燈開關嗎,學長?想愛我時就打開,不愛時就關上?穿了幾年的衣服,還會有感情,捨不得丟,我們交往三年,你怎能這麼乾脆地跟我一刀兩斷?告訴我,你想要的還是利益聯姻?原來我比衣服還不如嗎?」她破碎的嗓音似尖針,一字字紮在他耳膜上。「你怎麼敢說,你是愛我的?」

  他無地自容,耳根發熱,在她傷痛的凜然目光前抬不起頭,面對她嚴厲的指責,他覺得自己卑鄙可憎。他苦澀地牽起唇角,還有什麼話可為自己辯解?還有什麼資格說愛她?但若不是因為愛她,胸膛中撕裂般的痛楚又是為了什麼?

  她哭了,啜泣著,這一刻她好恨他,恨他自私,他不是沒得選擇,只是他在野心與她之間選了前者——

  她淚眼模糊地望他,他眼神陰鬱,像個自私的陌生人,然而倘若這是他認為理所當然的選擇,為何他的眼神比她更疼痛苦澀?

  既然他需要利益婚姻,早該積極物色對象,何必在她身上浪費三年?既然那女孩是他的新娘人選,為何他對待對方的態度竟沒有對她的一半熱情?

  他並不缺乏熱情,他珍惜她也寵愛她,她深切感受過被他鍾愛的幸福滋味,但他不愛那女孩,於是冷淡以對。他可以理智分析對他有利的婚事,卻無法偽裝內心的真實情感,他很現實,卻可悲地太誠實,缺乏狡猾的心機,這樣的他,如何維持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他是做不到的,但他沒有自覺。

  她哽咽地問:「剛才那個女孩……你已經決定要娶她嗎?」

  他搖頭。「我父親要我多認識幾個,再從中選一個最能幫助我的妻子。」

  她凝視他,他眼神憂鬱,極力壓抑對她的不舍,她明白,他對自己的感情是真,待她的溫柔不是假,他們並不是不相愛,難道只能有這種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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