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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紀澤惟吃完早餐又休息了一陣子,等宿醉的頭痛消失,才回農場。

  午後,毛秀忻看店,婆婆和兒子午睡去了,店裡只有幾個內閱的客人。

  她望著玻璃門外。街道上,陽光熱烈,人車熙攘,今天和過往的每一天沒什麼不同。

  但是,她忽然覺得有些孤單,想起早上,丈夫還在屋裡走動說話,他走了,屋裡還有人,卻感覺空空蕩蕩。

  有點想他……這是幾年來他不在身邊時,她第一次有思念的感覺。

  昨晚躺上床後,在靜謐深夜,聽身畔的他呼吸沉眠,她想了很久。

  他們也曾熱戀,一分一秒都不願離開彼此,曾有的熱情為何失落了?莫非再怎麼新鮮熱烈的愛情,都會磨損,變得遲鈍乏味?可是他幾乎不曾改變……那是她變了嗎?當她肯定自己仍愛他時,是基於對婚姻的責任,為了孩子、為了維繫家庭,於是催眠自己,相信愛依然在嗎?

  不,不是那樣……雖然有時對他生氣,有時失望,但是當她看見他笑了,內心一角像灑下陽光,同樣愉悅。如果不愛一個人,不會被他牽動情緒,無論快樂或憤怒,不愛就不會在乎,所以,愛情仍在,只是沉睡。

  想起他喂她吃三明治,想起他的眼神,他溫柔的舉動,她胸口怦怦跳,又忍不住一再回味,這是不是……愛情蘇醒的徵兆?

  玻璃門開啟的聲音打斷毛秀忻的沉思,她抬頭,意外地看見母親走進來。

  “媽,你怎麼會來?”她生完孩子後,漸漸恢復和娘家的往來。只是每回見面,母親的心思依然都在她哥哥身上,三句話裡有兩句是談她哥哥。

  “突然想到你,就過來看看。”毛母環顧屋內。“親家母呢?”

  “她去午睡了,小瑞也在睡覺。”

  “澤惟呢?他不在家?”

  “他昨晚在家,今天早上回農場去了,大概還在路上。”

  “喔,難怪我打電話去農場找不到他。”

  “你找他有事?”毛秀忻暗覺不妙,母親曾因她哥哥代理網絡遊戲的公司不斷虧損,向她丈夫借錢,幾次有借無還之後,她就阻止丈夫繼續拿錢填這個無底洞。

  “也沒什麼要緊事。”毛母唉聲歎氣。“唉,你哥的公司收掉三個月,他到現在都找不到工作,積蓄快花光了,怎麼辦?”

  “怎麼會找不到工作?現在雖然景氣不好,報紙求職欄每天還是刊得滿滿的,只要他肯做,一定有工作,如果只是要賺點應急生活費的話,快餐店、便利商店都可以。”

  毛母瞪眼。“他是碩士畢業,又當過大老闆,怎麼可以做那種有失身分的工作?”

  毛秀忻淡笑。“失什麼身分?開過公司就高人一等?以前的大老闆現在在擺路邊攤的多得是,只要正當賺錢,什麼工作都不失身分。”就是母親這種要不得的優越感,把她哥哥寵到價值觀都偏差了,才會找不到工作。

  “你喔,講話不要這麼刻薄,自己哥哥落魄了,你看好戲嗎?應該幫他才對啊!”毛母哼聲。“你有沒有錢,幫你哥周轉一下?”

  果然是來借錢的,她搖搖頭。“等我這個月領薪水才有。”她在租書店幫忙,婆婆堅持給她薪水,她也算薄有積蓄,但這幾年老早就被母親借光了。

  “那澤惟有錢吧?”

  “哥之前跟他借了不少都沒還,先還了前頭的才能再借。”

  “有錢還他還需要借嗎?”毛母悻悻地道:“還是讓你哥先有個工作比較重要,你這租書店缺不缺人?嗯,你哥大概也不願意在租書店當小店員,不然問澤惟的農場有沒有缺,至少要經理級的職位,應該有吧?”

  她傻眼,要人給工作還挑三揀四,臉皮有沒有這麼厚?“我們租書店沒請過店員,都是我和婆婆輪流看店,未來也不打算雇人。農場那邊我不清楚,要問澤惟,就算有缺也不一定是經理。”

  “叫他弄個職位就好啦,他是老闆,他說了算,事業做那麼好,給自己的大舅子安插工作也不算什麼。”

  “他事業做得怎樣是他的成就,他不欠哥什麼。”她那個眼高手低的哥哥,連她自己都不想雇用,怎能逼丈夫接受?

  毛母聽了,嗓門便大起來。“你說什麼話?今天要是立場換過來,澤惟需要工作,我也會要你哥給他一個位置,親人間互相幫忙是應該的啊!”

  “我沒說親人之間不該互相幫忙,可是當初我嫁澤惟,你看不起他,現在跟他借錢,又跟他要工作,這麼理所當然是應該的嗎?”她都替母親覺得羞慚,怎麼有臉跟他要求這些?

  毛母尖嚷:“唉呦,他事業成功了不起是不是,難道要我這個岳母下跪求他嗎?好,你不幫忙就是了,我怎麼會有你這種女兒,一心向著婆家,自己的媽媽求你幫忙還要聽你教訓,你喔,這麼冷血,這麼勢利,丈夫賺了一點錢就看不起自己娘家人……”她大呼小叫,惹來店裡客人頻頻注目。

  “我不跟你吵這個。”再聽下去會腦溢血,毛秀忻冷冷打斷母親。“你不要去煩澤惟,我會跟他談這件事,但是他有什麼樣的工作給哥,哥都要做,不能有意見。”

  “難道他要你哥當園丁,你哥也要做?你哥可是碩士畢業——”

  “不做就拉倒,叫他自己去外面求職。”

  毛母被她堵得說不出話,終於氣衝衝地離開。

  母親的偏心太明顯,她早就被鍛煉到對親情沒有期待,卻還是有點心酸。有時候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撿來的,從小她什麼都得靠自己,哥哥享盡母親的疼愛,還這麼不成材,太不公平。

  但要和丈夫開口談這事,實在尷尬,她拖拖拉拉混到晚上九點才打電話,希望儘快把這件事解決,又希望丈夫別接聽。

  結果電話只響兩聲,就被接起來,沉穩的嗓音響起。“苜蓿農場。”

  “澤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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