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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這幾下兔起鵲落,鄺靈剛弄清楚有人偷襲,兩人都已橫屍於地,同時她跌入陸歌岩懷裡,臉頰撞上他胸口,雙手不由得緊抓住他窄瘦的腰,掌心的男性肌膚濕滑灼熱,她極力要抓緊,手指都嵌入他肌肉了,微喘著勉強站穩。

  他輕鬆含笑的語氣在她頭上響起。「賢弟,為兄衣不蔽體,有礙觀瞻,你不介意替我擋一擋吧?」

  「擋什麼?」她愕然反問,忽見窗口無聲無息地出現第三名賊人,她驚呼:「小心!」同時間第四人從天窗跳下來,閃亮鋼刀往陸歌岩頭頂砍落。

  窗外的賊人卻舉刀劈向他後背,鄺靈直覺以雙手護住他背脊,猛往後退,這一刀才沒砍中他,卻在她臂上帶出一道口子,血花迸現,她痛得瑟縮。

  她一痛縮,陸歌岩察覺了,俊顏倏地陰沉。他側身一讓,讓屋頂砍下這刀落在他左肩,他右手軟劍不向上刺,卻向後彎,劍刀成弧,回向他腦後,嗤一聲插入偷襲那人右耳,直貫入腦。

  鄺靈不由得閉上眼,不是怕,是因為看起來很痛。這一劍真准,這男人聽聲辨位的功夫未免太好了。

  陸歌岩抽回劍,一劍就將屋頂躍下的人斬成兩段,滴血的劍刀指向門外的第五人,厲聲喝道:「跪下!」

  鄺靈勉強回頭看,門外那人大概是被陸歌岩連斃四人的功夫嚇壞了,居然不敢反抗,丟了兵器,顫顫地跪下來。

  「是誰派你來的?老實說出來,我就饒你一命。」陸歌岩嗓音柔和而冰冷。

  那人抖著聲道:「是……李老爺……」才說了四字,已被軟劍冷酷封喉,屍體倒在同夥身畔。

  鄺靈錯愕。為什麼殺這人?他老實招認了不是嗎?

  她不及發問,就見店小二帶著幾個店伴站在房門外,眾人面色慘白,顯然被剛才驚心動魄的殺戮震懾,還回不了魂。

  她正想退開,忽然想起身前男人渾身赤裸,她一走,他就……一鳴驚人了,她只得尷尬不動,小手悄悄鬆開他腰。剛才事出緊急,她無暇有其他念頭,現下一回想,隱約記得他身軀光滑結實,可似乎有什麼凹凸不平之處……

  她兩腮飛上薄暈,不不不,快別想了。

  陸歌岩望向眾人,以一種親切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問:「這批人和你們是一夥的嗎?」

  眾店伴一致狂搖頭,活像癲癇同時發作。眼前男人顯然不著寸縷,但在那柄滴血的軟劍之前,沒人敢笑。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們。這間房不能住了,勞煩小二哥給我們換一間,再送些乾淨飯菜來,你要是再在菜裡玩花樣——」他向地上的「榜樣」一瞥,眾人又是一陣狂搖頭。

  他粲然勾笑。「這批人就交給你們善後了。小二哥,請帶路。」

  店小二畢恭畢敬地將陸歌岩與鄺靈請到一間寬敞舒適的客房,送上一盆溫水,然後逃命似地退出去。

  陸歌岩端來溫水,取過乾淨毛巾,道:「把袖子挽起來。」

  他已換上一襲乾淨長衫,鄺靈才能正視他說話。「我自己處理——」

  「天氣很冷,流的血很快就會結冰,要是和衣服黏在一起,傷口就難處理了,快把袖子挽起來。」他態度堅持。

  她只得挽起衣袖。平日有衣物修飾,她假扮男子不是問題,此刻露出肌膚,就無法掩飾她過於纖細的手臂。幸好他似乎不覺有異,掬起溫水淋上她傷口,她微微咬牙,問道:「你信得過他們處理屍體?」

  「他們這些人也怕驚動官府,讓他們去毀屍滅跡,大可放心。」

  想想也是,她又道:「剛有人闖進房時,我還以為是店小二他們,怎麼似乎是另一批人?」

  「這批人從午後就跟上我們了,我本以為他們會在半夜動手,沒想到這麼沉不住氣。我看你似乎毫無所覺,就沒告訴你,免得你擔心。」

  她確實一點被跟蹤的警覺都無,若非他機警,後果不堪設想。

  「那人都招認是被誰指使了,為何還要殺他?」

  「指使他的,不是李老頭。」

  「你怎麼知道?」

  「那五人的身手遠勝先前來暗算我的二十人,李老頭要是有這等強手可用,為什麼之前不派出來?這些人顯然是別人派來的。」

  「是誰?」

  陸歌岩沉吟。「我不知道。也只有我追殺的人,才會派人來殺我,李老頭是我最後的目標,應該沒有其他人了……難道,還有漏網的?」

  她想了想。「也許,他們確實是李老頭派來的。」

  他不同意地搖頭,忽而微笑。「我一直懷疑你是李老頭的手下,但剛才偷襲的人顯然想連你一併殺了,看來你和那些人果真不是一夥。」

  「我早就說過我不是。」她瞧著他。「既然你不信我,剛才為何要替我挨一刀?你大可不理窗外那人,先解決屋頂上的,不是嗎?」

  他們倆同時受攻,他卻舍己救她,她在他心中有如此分量嗎?

  他眼中掠過一抹難解光芒,淡道:「那人從後偷襲,你最多被砍斷手,接著就是我的背遭殃,說不定給戳個窟窿,當然得先解決他。」

  他解釋得合情合理,但軟劍反手刺出時,他根本沒想這些……他根本什麼都沒想,他引以為傲的判斷力,在那一刻毫無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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