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佟蜜 > 笨笨小廝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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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她自言自語,美眸浮現淡淡詭笑。「我越來越期待見到你了,陸公子。」 「要殺的人居然逃了,阿衛,你說,我們該立刻追上去嗎?」樹梢上,清如水晶、冷如寒冰的俊雅雙眸,牢牢鎖住廚房裡忙碌的柔弱身影。 「爺,你不能再奔波了,你身上的毒得趕緊找大夫——」 「不要緊,我還撐得住。阿衛,你猜李老爺會逃去哪裡?」 一抹不大靈活的身影走出廚房,去取柴火,俊雅瞳眸微眯——是個少年? 「……我不知道。」 「嗯,不急,反正他是逃不了的。」男子低吟的嗓音柔得讓人起雞皮疙瘩。「我再問你,如果一個人帶著全家逃命,卻單單留下一個人在此等我,有何用意?」 「他要讓這人對付你?」 「我也這麼想——」含笑的話音剛落,就見那清瘦少年很不雅觀地摔了一大跤,手裡抱的柴火都掉在地上了。 坐在庭院樹上的兩名男子同時啞然,心中轉的是同一個念頭——就憑這個走沒兩步就摔倒的小子,想對付誰? 「喔……好痛。」這一摔,鄺靈胃部正好撞上滿地亂滾的柴火,痛得直不起身,抱肚呻吟,苦著臉自語。 「早知道該要李老爺留個廚娘,想吃頓熱食就不會這麼辛苦……」忽見身側雪地多了些影子,跟著她就被一隻有力臂膀提起,一道悅耳醇然的男嗓問道:「你沒事吧?」 她轉頭,看見一名俊美得教人讚歎的陌生男子,他眉目疏朗,黑眸亮如雕磨光滑的黑瑪瑙,濃郁雙睫極長,瞥視間魅惑人心。他著黑衣,身形修長挺拔,她得微微仰首,才能與他黑瑪瑙似的雙眸對視。他口鼻端正有如雕成,唇邊一抹溫煦淺笑,顯得和藹可親。 她有些失神——不,令她失神的並非他英俊的皮相,是他的笑,極其溫柔但全然冷硬,惑人卻絕對無情,她篤定自己不曾見過這男人,為何卻覺得他似曾相識? 他身上還有一股濃濃的血腥味——不對,不是血腥味,是某種毒物,味道如此濃烈,他早該暴斃了,怎麼還活著? 她暫時捺下心頭接二連三的疑惑,道:「你是——陸公子?」李家人已在昨日連夜撤離,大宅就剩她一個,閒雜人等不會進來,他應該就是她等的人了。 「我是陸歌岩。你是李家的什麼人?李老爺呢?」陸歌岩俊顏含笑。這少年眉清目秀,身子卻又輕又軟,剛才那一提,他幾乎能把他提離地面。這孩子是誰?是李家書僮嗎?瞧打扮又不像。 「李老爺怕你,帶著全家躲起來了。這宅子是他留給你的禮物,他希望你收下這宅子,饒他性命。」她如實轉達李老爺交代的話,這才注意到他身邊還有一人,同樣著黑衣,看模樣是他的護衛。 「喔?他先前聲稱送我千兩黃金的大禮,我連黃金的影子也沒見到,倒是有二十人向我圍攻。現下他送我這幢大屋,該不會這裡有埋伏吧?」俊容懶瞥四周,神態滿不在乎,顯然就是真有埋伏,他也不懼。 「沒了,李家人都走光了,這裡只有我。」怎麼和李老爺說的不同?是李老爺派人暗算他,他才自衛殺人嗎?他——不是壞胚子嗎?她失望了。他若是壞蛋,她下手不需容情,若他不是,她就得多花工夫了,麻煩哪! 「你又是誰?」 「我嗎?我應該是李老爺送你的第三項大禮吧!」 貼身護衛阿衛聞言愕然。這少年貌不驚人,也就眼神靈活討喜罷了,這麼一個不起眼的禮物,有何用意? 「你是個禮物?」陸歌岩難得露出訝色。「我追殺的人為求活命,送過不少金銀珠寶和女人給我,都被我拒收,怎麼這回別出心裁,送個少年給我?難道李老頭以為我不近女色,是因為我好男色嗎?」簡直荒謬,他格格低笑。 「陸公子,你誤會了。」她澄清道:「我是大夫,李老爺說你有傷,要我給你診治。」瞧他左手纏著白布繃帶,似乎只是小傷而已。 原來如此。「嗯,你是大夫。李老頭希望你替我療傷,換他一命是吧?」 「不,你想殺他,儘管殺。我在他府上住了一個月,也替他家中人看病,與他兩不相欠,為你療傷是我自己的意思。」 陸歌岩凝視對方,這少年容顏純真,冷淡的語氣卻完全不像少年,他究竟是誰?「為什麼你想替我治傷?難道你和李老頭有仇,想借我的手殺他?」他揣測。 「不,我和李老爺無冤無仇,我只是久仰公子大名,願意為公子效勞。」 「你久仰我什麼?久仰我手段狠辣,還是久仰我殺人如麻?」他低嘲,踏前一步。他只需輕輕聳肩,就能碰到對方單薄的身子,少年卻面無懼色,他有了幾分欣賞。 「都有。應該說,我是久仰公子快意恩仇,手刃仇人,世上吃了虧的人不少,能報仇的卻不多。」鄺靈笑顏不曾稍改。「在我看來,公子像蛆。」 蛆?一旁阿衛震驚地張大了口,陸歌岩微微揚眉。 「公子可別以為這是貶意,蛆是醫家清創之物,將蛆放傷口腐肉上,它會將腐肉吃得一乾二淨,卻絲毫不損傷健康的皮肉。它明辨好壞,就像公子明分善惡,只殺仇人,絕不錯殺無辜。」 其實,這男人更像蛇——修長、優美且致命。 「你怎知我不殺無辜?你沒聽說我有個仇人逃進某個小村裡,我追進村中,殺了他,還順手把全村人殺光了?」 「當然聽說過,你下山來殺過多少人,我大致清楚。在屠殺村落之前,你殺的都是仇人,沒道理突然變了性子,你殺那村子的人,想必是他們該殺。」 「我連村中一個八歲的孩子都沒放過,難道一個八歲的小鬼也該殺嗎?」陸歌岩含笑道,英俊笑容十足燦爛,墨眸卻十足陰沉。 「如果你真的殺了那孩子,我相信你有不得不殺的理由。」 望著少年了然的聰慧眼神,陸歌岩感覺如被一棒打在頭上。屠村的慘事傳遍江湖,人人視他如蛇蠍,他卻暗示懂得其中的隱情——不,他只是瞎蒙罷了,他看來不滿二十,怎會懂什麼叫做不得不殺? 「隨你說吧!」陸歌岩轉身。「阿衛,走了——」 「等等,陸公子!」鄺靈愕然道:「你不帶我一起走嗎?」 「為什麼要帶你?你是李老頭送的禮物,我不想收,就不必收。」 「陸公子!」他這一走,她的家傳秘籍怎麼辦?鄺靈急了。「陸公子,你真的要走?你不想解你身上的毒嗎?」 「誰說我中毒了?」陸歌岩腳步只是一頓,又繼續前行。 「方才在公子身邊,我嗅到一股極濃的血腥味,還有奇異的香味,若我推測的不錯,公子是中了『莧鐵』的劇毒,味道如此之濃,顯然公子中毒極深。」 陸歌岩終於停步,回頭望向她,眼色銳利。「一個尋常大夫怎會知道『莧鐵』?」 「我確實是個尋常大夫,但我最精的不是醫理,是毒物。」自曝懂毒實是無奈,當務之急是混到他身邊,有什麼理由她都得用上了。 「毒?你會使毒?是李老爺派你來暗算我家公子嗎?」阿衛急道,陸歌岩揮手阻止他。 「我說了,我在此等候陸公子,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思,和李老爺無關。一般人絕對嗅不出公子身上的氣味有異,是我通曉毒物才能發覺,這毒極難纏,但我能治。」 「我們怎能相信你?誰知道你會不會下毒害我家公子?」 「公子武功高強,一掌就能打死我,我哪有那膽子對你耍花樣?」 「再小的一把刀,終究是把刀。」瞧著她無辜模樣,陸歌岩勾唇,俊顏神色捉摸不定。 那雙晶燦星眸不時往他瞧來,又回避與他視線相觸,像初生的幼貓,對他懷著鹵莽的好奇。貓兒有獵捕的本能,這只小貓的細爪,正對他蠢蠢欲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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